在轮回中向你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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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离家七天的日子！ 如果你正拖着伤痕磊磊的残肢，孤独地走在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路途上，如果你已抵达轮回的站点，如果是因为你的卑微，你被同伴瞧不起，如果一路上没有窗台与阳光，没有绿草与枝叶，没有与你游戏的人，没有人每天为你盛满一杯水，没有人每天清晨为准备你爱吃的一碗雪鱼，没有人每晚给你铺好温暖的被窝，没有人只要见不着你就呼喊你的名字……你会感到失落感到紧张不安吗？ 如果你此刻身子瑟瑟发抖，如果你感觉害怕极了，你就拼命呼叫吧，呼叫吧！你就拼命想着，想着每一次出门，你紧紧抱住我们的情景吧；想着你生病时顶着烈日抱着你去就诊的那天下午吧；想着把你从寄居地用电动车接回来的情景吧；想着你像从前一样你哼着小曲奔跑跳跃地去捉弄一只小鸟的情景吧…… 你曾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地审视每一个接近你的人，你害怕被伤害；你战战兢兢地躲避邻家那个调皮的小家伙，那几个伤害过你的陌生人。你不惜躲到最阴暗最低矮的角落，蜷缩着身子骨，缩到几乎是紧贴到地面，石板压痛了你，黑暗包围了你，你左右都无法动弹——紧张，还是紧张，紧张得可怕，可怕得让你无法呼吸！只为不怕发现。 尽管我们守在你的身旁，鼓励你大胆走出来，告诉你没人再敢伤害你！那刻，你没有选择相信你的主人，你选择自救。看到你后一出来时惊恐不安的眼神，我们还笑了，笑你太胆小，笑你斗不过那几个小毛孩，笑你不相信你的主人。 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因为，最终伤害了你，让你失去生命的人却是你最信任的人，是宠着你，爱着你，把你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人们！ 你怎么也没想到吧？ 二货，对不起！ 二 如果你心里还有恨，如果你无法理解与原谅，如果你此刻咬着牙在哭泣……那么请就祈祷吧，祈祷吧！哪怕流着泪！ 祈祷在下一轮回中不要再遇见你的主人！这样你就不必看见伤害你，让你失去生育权利失去生命的人！还有那位让你经过了几天几夜肉体与精神双重痛苦折磨的人间医者。 就是这些好心的人，让你在人间还没呆满12个月！而你或许为此修了几百年，几千年。你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好，生活得更久，生活得更幸福的！像所有同类一样，活着，在阳光下，在花丛中，在滑滑梯里，在绿草地上。有很多你感兴趣的新鲜的事等着你，还有渴望与你交朋友的同类。而你孤独短暂的一生连个朋友也没有。 还记得最后一次，我们离家，将你转移到你生活了十个月的旧居。那是一间不到五十平的房子，可对你而言，那就是天堂。你可以溜到门外狭长而灰暗的过道里探险，看每一道门洞的铁门次第打开或者关上，捉弄摆在门口鞋架上的每一双奇形怪状的鞋。你好奇地看着这烟火袅袅的人间，看着淡蓝色的烟尘从门隙里钻出来；看着背着包的，抱着崽的，牵着老人的，拎着手袋的，骑着电驴的，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早出晚归忙忙碌碌。 你看不懂这是为什么？就如同看着马路上红绿灯闪烁，你歪着小脑袋想不通的神情一样。这人间的文明水太深，你看不懂，就连你跑上楼梯，不知道是该上还是该下，最后因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一屁鼓坐在楼道里求救——城里与农村是真的不同啊！ 如果你是生活在农村，你的生活半径可能会更远，你能走更远的路，看到更远的风景，结识更多的朋友。可你不幸生活在高度文明的城市里。你只能呆在水泥与金属浇铸的空间里，吃着化学合成的粮食与进化过无色无味的自来水。猫在这样的环境里，你却依旧欢喜。欢喜是因为，你可以在主人打开大门时溜溜号，哪怕能在大门前转上一两圈，哪怕与摆在门口的花盆捉捉迷藏，或者向主人显摆一下，你奔跑的姿态是多么的优美与敏捷。你在花盆间探出头，做着鬼脸，一旦主人要关门，你就像箭一样般倏地窜入房子里。 二货，你曾经是多么的机灵与强壮啊！ 最让你开心与期待的，恐怕是你偶尔能获得陪着主人出趟门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你生病去医院，你大概是十分开心吧。你从担心被卖，到发现了主人更新更大的房子，你在两地来回转场，你是乐意享受着这出门的机会的吧。 你能看见宽阔的马路，看到了红绿灯，看到了人间更密集的人类，看到了比主人电驴跑得更快的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甲壳虫”。你能窝在主人的怀里，前肢牢牢地抓住主人的肩，像个小孩一样，一边欢叫，一边感叹。 如果你能看到三、四维的空间，如果你不只是能识别蓝、绿等色彩，如果你能看到黑色、灰色和白色以外的东西，你就更能享受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 可是二货，你仿佛并不开心。在以胡桃色为基调的大房子里，你从来就没有获得出门的机会，因为空间足够大，因为阳台里有着玻璃窗，你不必外出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可是却让你失去了与外面世界亲密接触的机会，也再没有小鸟飞到阳台来与你聊天。你常常立在主人卧房里，在隔着玻璃窗的窗台上瞅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发呆。清风徐徐，花影摇曳，枝叶婆娑，仿佛一切镜花水月，与你无关。 原来以为空间变得越来越大，你会越来越欢喜，没成想，新的环境让你越来越孤独。 二货——对不起！对不起，！ 三 还记得，第一次把你寄放在宠物店里，你一下子见到那么多的同类，受到的惊吓你噪子都哭哑了。 记得第一次因为感冒发烧，带你去诊所打针。量体温时你的身子抖得厉害，要主人抱着你才勉强做完检查。当医生给你打针时，你趴在手术台上一动也不动。你是吓坏了吧。尽管你不知道在你身上注入了什么，此后主人一连抱着你去了几次，你就不再咳嗽，又能奔跑跳跃了。你也许是感激的吧，是欢欣的吧。 可是当九月间再次带你去一家新诊所做节育手术，你尽管没有挣扎，却有些反常，你先是藏进诊所的黑暗角落不肯出来，你是不熟悉，还是担心着什么？还是认为你没有生病，主人大惊小怪？ 你第一次接受手术，主人没有陪在你身边？不知道你是如何忍受这刀割斧刑之痛的，也不知道术后，你蜷缩在铁笼子里是如何度过痛苦的三天两夜的。我们一直打听你的状态，医生说白天你不仅不进食，还总是昏睡，晚上使劲在叫唤着，一边叫唤一边抓咬铁笼子。在诊所，病号多，十分的吵闹，于是我们不等你术后恢复就接你回家了，我们希望你在一个安静我环境里养好伤。 可是回家才发现你的伤口没有愈合，我们于是又担心地把你送回诊所，接受二次手术。我们让医生给你最好的药，给你挂瓶，给你消炎止痛，我们希望你能挺过去，不是说你有九条命吗？可是你最终还是没能挺过三天。 在人间最后三天里，你依旧不进食，你最爱吃的鱼、罐头，主人买来给你，你只是闻闻，碰都不碰，你只喝点水。十多日下来，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你太虚弱了，虚弱得连爬上窗台看风景的力都没有了，虚弱得抬眼看主人的心思都没有了，虚弱得连低头喝水都费劲力气。 可是，二货，如果我们早点发现你的青春期，早点听到你痛苦的号叫，帮助你找到你的另一半，如果没有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你不要责怪主人，主人实在没有空间与精力养活太多的小二货）；又或许是没有听信医生的话，等你体能完全恢复，再给你做手术；再或者把你送到更好的诊所；那么你就不会离去。 二货，你离开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家。你仰卧在过道的地板上伸直了四肢，你的头紧贴着地面，双眼圆睁着，朝着大门的方向。你选择离去的地方，正好离大门不到两米。你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是因不忍离开人间所做的挣扎？还是为了主人回来能第一眼发现你？ 如果你眼里有泪，如果你离开人间后能够流泪，就请痛痛快快地流吧？你的主人们也同样流着泪为您送行！他们都是与你日夜相伴的亲人！那泪水是他们这辈子欠你的，是痛，是念，是愧，是忏悔！ 二货，如果你仍无法接受主人的悔，你仍然委屈得无法呼吸，那就请再祈祷一次，祈祷在下一个轮回的路口彼此的遇见吧！祈祷上天再给一次机会，让彼此再续一次相守的缘。哪怕给一次向你忏悔的机会，哪怕是能说上一句话，哪怕你仍旧无法听懂语言？但只要你能听到——“二货，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你最后决定，下辈子再也不想遇见我们，哪么你就使劲号叫吧！将所有的委屈与我们给你起的名字连同我们为你流的泪一起丢掉吧！希望你下辈子生活在自由自在农村，那里或许才是你的原乡！ 你有多悔多恨多委屈多不情愿，我们就有多悔多恨多委屈多不情愿！无论你此刻在哪个角落，是否能听见——我们仍无法停止想念你，停止不爱你！ 二货，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四 最后，我们想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女主人又收养了一只你的同类，你的妹妹，那是只走失的可怜的小家伙，出生才几天。我们希望她能延续你的生命，你的快乐，在人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