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妈妈坐月子
|
记得十岁那年夏天，我刚过完生日，妈妈大腹便便即将临盆，准备好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袱，等待再过二十天迎接小老五。 没有想到，农历七月十五日下午，距离预产期还差半个月，小老五就迫不急待的想出来看这婆娑世界。我带着最小的四妹小乖，陪妈妈到市场附近的一家同庆诊所。由于不时从待产室传来妈妈痛苦的呻吟声，我实在难过得听不下去了，幸好爸爸下班，实时赶来守候在待产室的妈妈。 医生跟爸爸说，大概再过一阵子约晚上八时左右会生。因为乖妹坐不住了，我就跟爸爸说，先带小乖去菜市场旁边的大庙看赛猪公吧！ 啊！那里真热闹，一只只腹部剖空的大猪公架在木架上，身上的毛被剃成有图案的花样，全身披挂着红彩带及金牌，嘴里还衔着一个大菠萝。每只猪大概都有三百台斤左右，群众争先膜拜，希望给自己带来好运道。 小乖太矮小看不到，我就把她扛上肩头，她高兴地指挥我到处走。旁边还有野台布袋戏，热闹得很。估计一下玩的时间，快八点了，我带着小乖回医院去看妈妈。 还真巧，才走近待产室，就听到小娃娃呱呱落地的哭声。院长笑咪咪的出来，跟爸爸说：“恭喜！你们家又多了一名未来的中国小姐。” 爸妈鹣鲽情深，虽然小乖没有招弟，妈妈辛苦的又生下了女孩，但爸爸急着安慰妈妈。这时小乖在我怀里已沉沉睡去，我摇醒睡眼惺忪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家中，为妈妈做了一大碗红糖水煮荷包蛋，在去医院的路上又买了两个妈妈爱吃、平常舍不得吃的鸡心海绵蛋糕，给妈送去。 到医院后，只见爸爸轻声安慰眼角尚泛着泪光的妈妈，这也难怪，因为我们家现在已经有五个“准中国小姐”，妈妈深深觉得对不起杨家而难过了许久，但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本来家中为我们洗衣的阿婆，为妈妈找到一个乡下的小姑娘来家住，帮忙做家务及帮妈妈坐月子。但小姑娘只做了三天，便因为做不来回家了。好在我从小就喜欢跟在妈身边当小帮手。所以我就尽全力试着做做看。 那时家里小孩多，开销大，也买不起什么补品给妈妈坐月子，唯一最常吃的，就是那只忠心的洛岛红鸡下的蛋，有时也会去跟熟识的肉贩阿西预定一副腰子。 妈妈孩子生多了，一遇天阴就腰痛。记得妈妈曾对我说过：“坐月子对女人很重要，月子没做好得上的病痛，会跟着一辈子。” 我还记得妈以前不经意的说过，“一到冬天，两只手掌各个骨头间会酸痛，大概是在月子里碰太多冷水留下的后遗症”，所以我绝不再让妈妈碰冷水、洗东西。 肉贩阿西看我年纪小，他每次早早就把我订的腰子去好骚筋、划好腰花，买回家后，我用妈妈教的方法，漂洗及氽烫后，做好一碗腰花面线，给妈妈补身子。 在那个年代，亲朋好友来访，大部分都会送鸡或鸡蛋来给妈妈补身子。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学妈妈把两只鸡翅抓起来，互相折迭住，二妹小牛就准备好一个小碗，里面放了些白米，准备杀鸡后装鸡血，等一下还可以蒸个鸡血糕。 小牛才九岁，已被我教会如何一起拔鸡毛、洗肫肝，她还会学我如何用面粉翻洗肠子，这样我不但给妈妈炖了鸡汤，也做了一道芹菜抄鸡杂给妹妹们加菜。 本来我听说吃酒酿也是坐月子的好补品，我去问了对面浙江籍的蒋妈妈，买好材料照着做，可是失败了，没有发起来，我好难过喔！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因为酒酿在发的时候，不能动它。那时我太小了，不懂那些道理，酒酿才在棉被里发了一天，我就好奇的拿勺子在里面挖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做出酒来，原来这就是败笔之处。 在妈妈快满月时，家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时快过中秋了，家中来探望妈妈的人，也多起来了。有一天快到傍晚了，怎么没有看到小乖呢？我到巷子里遍寻不着，内心忐忑不安，真怕四岁的小乖被坏人带走卖掉。 我走到巷子口，真不知道是向右转去小学找，看看是不是去荡秋千呢？还是向左转去菜市场或大庙找呢？稚龄的我忽然想起去年圣诞节，去过学校旁边的一个教会，知道世上有个上帝，我内心深处很镇定的跟老天爷说一遍，请他帮忙找小乖，又想起在那个教会吃了好多次好吃的饼干，我居然大胆的说：“上帝啊！请你帮我决定是该向左转？还是向右转呢？如果帮我找到小乖，我就相信你！” 我静默一下，就向左转去大庙方向找，可是还是一无所获，我的心里愈来愈害怕，因为再走下去，就是吊桥了，小乖一定是被坏人带去卖了，我怎么对得起爸爸和妈妈呢？ 正在自责时，咦！奇怪，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一位中年妇人手上牵了个穿红衣的小女孩，朝着我这头走来。由于天色已渐渐昏暗，但我记得小乖这天是穿一套红洋装，难道真是小乖吗？当我们双方渐渐走近时，那个红衣女孩立刻向我奔来，大声哭着叫：“姊姊！姊姊！”身旁的妇人说，她看这小女孩在桥上跑来跑去，一定是迷路了，因她要经过警察局，顺路便想送交警察处理。真是谢天谢地，也谢谢上帝，让我找到妹妹了。 原来四岁的小乖凭着妈妈生小五时我带她去大庙玩的印象，还想再去看赛猪公。人家都说从一个人三岁看老，小乖长大后，真的是一个既聪明又富智慧的女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