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俑情
一列列军士神情严肃、英姿勃发、写满了奋进的意志。 一匹匹战马精神抖擞,强健有力,飞扬着战斗的豪情。 一辆辆战车制作精良,排列有序,承载着盛世的华章。 黄土高原的厚土复制了生前的模样,沉睡地下两千载,却也焕发出先前的荣光。眉梢高扬,怒目圆睁,激荡着征服远方的强烈愿望。全身的铠甲虽已失去光鲜,却依然片片分明,层叠出昔日的威雄。队列的整齐俨然透露出组织的严密和神圣不可侵犯的军容,那激动的神情好似刚喝过黄土地上的高粱所制造的佳酿,一个个血脉喷张。即使断臂失首,也屹立不倒,以全身的孔武之力,续写着天下第一军团的不朽传奇。 步兵俑、弩兵俑、车兵俑和骑兵俑各具情态:手持各种兵器的步兵俑列成纵队和横队;弩兵俑做张弓待发姿势;车兵俑手握兵器跟在战车后面;骑兵俑站立马旁,一手牵马,一手紧握兵器。整个军阵规模庞大,布局严密。弩、箭、镞等冷兵器时代的产物散落一地、锈迹斑斑,以其斑斓的色泽记载着历史的风云激荡。 这是位于临潼县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学生时代,当我从历史书籍中看到它的彩页时,一种对于历史好奇、敬畏和追寻的心思一直萦绕于心。终于,强烈的神秘感犹如阿拉伯女子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一样,有机会一睹它的阵容。我伫立在俑坑的栅栏外,俯视着这规模宏大的地下军团,这曾经被称为“虎狼之师”的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军团就站立在我的脚下,让我如何不思接千载,遥想当年?我仿佛在时空的隧道中穿梭,上溯两千年,去追寻硝烟弥漫的春秋战国时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这是秦国军队的军歌,一个古老的民族,弘扬着尚武的精神,上上下下高唱着慷慨激昂的战歌。自开国以来,秦人在与戎人常年的交战中造就了能征善战的习性。公元前770年,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又被赐封歧山以西之地。自此,秦国正式成为周朝的诸侯国。秦孝公时,秦国依靠商鞅变法与日俱强,逐渐成为战国中后期最强大的国家。公元前325年秦惠文王称王。前316年秦灭巴蜀,从此,秦国正式成为战国七雄中版图最大的国家。前246年,秦王嬴政即位,其于前230年至前221年十年间灭掉东方六国,建立秦朝。 围观的游客摩肩接踵,整个展馆人声鼎沸。我仿佛听到了千军万马的厮杀声,在砰砰的击鼓进军的号令下,在商鞅“奖励军功”的政策诱惑下,多少将士为一个爵位、一块田地、一处房宅视死如归、前仆后继,斩获敌首。经历多少次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跟随始皇陛下灭六国、逐匈奴、征南越,巡游天下,刻石泰山,立下多少赫赫战功?“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战火所至,饿殍载途,白骨盈野,生灵涂炭,制造了多少生死离别、人间惨案? 我突然想起了“焚书坑儒”的故事,是不是他们中的某一列挖坑埋葬了饱读诗书的书生,焚烧了百家典籍,葬送了先秦的文明?“百家争鸣”,那是一个学术多么自由、开放的时代,纵谈横论,催生了璀璨的中华文化。大秦的勇士啊,你们以气吞六国的气焰和勇猛钳制人口,锃亮的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开启了专制的先河,却把文明的成果推向了黑暗的一角。致使有秦一代,文化残缺,且与中华文明断裂。那坑道中的焚烧层又是谁放的火?把你们烧的面目黧黑?是西楚霸王吗?这个曾经臣服于你们的没落贵族竟成了你们的掘墓人,这难道是命运的轮回? 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登坛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山东诸侯群起而抗争。义军所至,势如破竹,群雄逐鹿,最后竟亡于一市井无赖,哪还有当年的剽悍勇猛? 说什么“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严酷的法刑并不能改变暴政所导致的反抗意识。从公元前221年统一,到公元前207年亡国,短短十五年,一个强大的王朝昙花一现。一世、二世、三世……乃至传之万世,目标何其宏远,真是其兴也艰,其亡也迅。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悲哉! 黄土高原的厚土烧出了一个帝国的辉煌,烧出了灿烂的文明,烧出了世界第八大奇迹。一个复原的王朝分明就在眼前,每一张面具都栩栩如生,每一具身躯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前世是谁的儿子、丈夫、父亲?来生又是谁?这一切都已无从知晓,也不必知晓。他们只是专制的奴仆,是被洗了脑的战争工具。如今,主人的威仪不再,大秦帝国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土,唯有他们静静地守候,忠实不二,陪伴始皇帝千秋万代。 远处,考古工作者正蹲在地上,手拿铁铲小心翼翼地铲去地上的尘土,发掘另一个古物,必会有更多的兵马俑重新站立起来。破损的兵马俑可以被复原,但历史却不会,也不能重演。 眼前之景又使我突然又想起了张艺谋、巩俐主演的《古今大战秦俑情》,当韩冬儿纵身火海,蒙天放泥塑成佣,那千军万马中有一具陶俑被注入了真爱,幻化为不朽的生命,以火之歌,同享福祸。 当年的西安之行,我从景区的一处摊点购得一盒袖珍的兵马俑,算是旅行的纪念。多年来,从未打开,上面布满了灰尘,每次瞥见它,深深震撼于那宏大的场面,和影片里男女主人公的生死离情,空闲之余,偶赋新诗一首以记之: 黄土高原的黄泥烧铸 高扬的眉梢,挺立的胸 浑身布满两千年前的征尘 就算是失了灵魂,也是大秦的士勇 手执长戟,世世护卫王陵 咸阳古道边,架起熊熊的烈焰 生死离别那一刻,随爱入火 然后,沉睡了千载 一切都成云烟 饮一口临潼的河水,恰似灵光重现 身后依然是当年的阵容 只是,始皇陛下的赫赫威严 已化作了土 再也听不到号角铮铮 “我是谁?”来自何方 只记得一个熟稔的名字 “冬儿,冬儿”,好似她的乳名 恍惚中,想起那次焚心的离情 如今,没有了禁锢 却时空相隔,人世浮萍 前世今生,命中注定 让千生万世知我心,遍寻你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