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岁月，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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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金塔，一座古塔。其貌寻常，其名有点玄妙。比不上大雁塔的墩厚古朴，比不上六和塔的面面风光，没有白塔的皇家气派，也没有布达拉宫灵塔的黄金骨骼，但它是一座古塔，一个镏金的葫芦顶，满藏了一座城、一方人的岁月。 圣雄甘地说过：“自然和世界的根本法则不是竞争，不是适者生存，而是和作、节俭和艺术性。”绳金塔，正是这种法则的体现。它和作而又艺术地构起一座城，在蓝天白云下荡悠着过往云烟。 曾经，块块青石高低错落，悠然而又随意地从古塔向四面铺开四条街巷，不是很宽的青石路两旁，一幢幢木楼，间或一栋栋雕花的石木混合小院落，住满了一口纯正方言的南昌人，绳金塔带着岁月的微笑，绕有兴致地俯瞰着百态众生，细数着流年的脚印，风起时，摇响悦耳的飞檐铜铃，那七阶七音的旋律，为那些正在千佛寺虔诚的人们送去美妙的幻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幽深的十字街内，一切似乎成了定格，晨钟暮鼓，送走一个个日出日落，年复一年，人们忘情恣意地在老巷古城中生活…… 后来，开始反“四旧”，千佛寺的泥塑菩萨一夜之间不知去了那儿消遣，在劫难中消失的镏金葫芦顶顺便把塔角的铜铃也收了魂，塔死了，犹如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颓败地立在原地，曾经的风华一寸寸地在风中消失、散落，只有小草，怜惜古塔的寂寞，悄悄地爬上塔身、飞檐，用弱弱的绿抚慰古塔苍凉的心。 十字街的人流照样熙熙攘攘，只是青石板路已变得坑坑坑洼洼，雨天，一不留神，还会滑跤拐脚，经过了沧桑巨变的老楼歪歪斜斜，越来越密集的人口让它不堪重负，南昌人引以为自豪的老城风貌所剩无几，几十年来，作为一名新南昌人，我一次也没去拜谒过绳金塔。 七十年代末，我大学毕业，住在南昌十字街的同学问我：“大生，你没去过十字街吧?”我点点头。他揄揶地笑到：“没到过十字街还说是我的老乡?”我一撇嘴：“没去过那破地方就不算南昌人啦?!”他神色有点凝重，缓缓地说：“开个玩笑。其实，你真的应该去看看，那是真正的老南昌城，还保留了沿绳金塔建城时的风貌。虽然现在破败了，但我相信，以后一定会重修的，因为，那是南昌的徽记，是历史。”我喜欢历史，欣然答应同学的邀请，去他住的地方走走看看。 初见绳金塔时，剥落的墙皮，斑驳的塔体，凹凸不平的塔基，或红褐，或青紫，或灰黑的石块错综垒砌，里面的扶梯早已风雨飘摇。塔角，丛生着矮小的灌木，塔身上簇生着各种小草，周围满是垃圾，蚂蚁和不知名的虫儿在各处疾行……我不知道这座衰老、破败的老塔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同学告诉我，它已生存了一千多年，算算，该是唐代就有了吧。 我默默地站在塔下，黯然神伤地看着这座老塔伫立在这里，无语地用它厚重的身躯，用它像父亲一样的胸膛，守卫着、呵护着一座城匆匆流逝的时光。但，它毕竟老了，老了的塔体，不经修缮终会垮塌，带着它竭力想护住的悠久历史消失在白云之下。 忧愁的目光一次一次地扫向古塔，发现古塔正用智慧的目光暗示着我们：把墙字拆开，单剩一个“啬”字，看看是不是有了节俭收藏的意思?它似乎在欣慰地安慰我们：一个有着节俭和收藏意义的地方，人们是不会遗忘太久的，总有一天，会来抚摸钟爱的。我和同学谁也没说话，注视着古塔，恋恋的，记下了它悲凉的美丽的心情…… 再后来，一个改革开放的南昌，对老城进行了保护性的改造，十字街、绳金塔在人们的关注下，又开始发散出历史的、迷人的风味。 现在，行走在用麻石仔细镶嵌的路面上，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引得鸟雀屏息静飞，老樟树下的街口，几组栩栩如生的老南昌生活场景，引得人们驻足流连，顽皮的孩童，把头探进三眼井的井口，好奇地听着流水讲述老南昌的过往。气派的石牌坊，一扫以往的落寞，把热闹非凡的南昌小吃街引向纵深。千佛寺的菩萨云游了回来，渺渺梵音中，孔子的其貌不扬的弟子似乎也开始了讲学论德……时光，有时真像位慈祥的奶奶，用它苍老温暖的手，牵着人们慢慢地走回过去，收集起一纪又一纪的缕缕清香。 一度衰败的绳金塔鹤发童颜了，飞檐上的铜铃儿随着葫芦顶的回归，开始了新岁月的吟唱，洁白的塔壁上不见了抚慰寂寞的小草，那美丽的嫩绿、小花在不远处的花坛中起舞。一尊尊雕像，历史地诉说着一座老城曾经有过的故事、变迁…… 绳金塔旁的回廊中，槐荫下，荷池边，南昌的老者们或坐或站，或高谈阔论，大摆龙门阵，或静默安然，沉醉在清风塔影中，让流水似的时光，一寸一寸慢慢地滑过生命的轨迹…… 走在绳金塔下，那样的古味，那样的静谧，会让人涌上一种怀古寻根的感觉，渐渐滋生出一种气息，开始不恋城市的浮华，把真真的感情洒在这自然美中。当太阳从树梢上洒下斑驳陆离的碎影时，南昌炒粉、瓦罐汤开始轰轰烈烈地引爆一街小吃的烟火，辣辣的风味，让老南昌、新南昌、本地人、外地人吃得欲罢不能，让古老的绳金塔染上一阵又一阵浓郁的生活气息。 绳金塔，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一样玉树临风，虽谈不上雄伟壮丽，但不失昂扬秀美。“水火既济，坐镇江城”的绳金塔，它的兴衰牵动着南昌发展的神经，是南昌人内心永不消失的故居，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塔顶的光芒，始终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像布谷鸟追着春天的归路， 绳金塔，铭记着蓝天下的美妙。 我循着古老新砌的街道， 反复徘徊，索要古塔心灵的花朵。 沿着心的思索出巡， 渐渐，我能收获五颜六色的梦境， 一座古塔，孕育着活生生的热望， 云淡风轻，交织出丝丝缕缕的史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