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烟酒

从记事开始，父亲就烟酒不离口。父亲爱吸烟喝酒都是有原因的，吸烟是年轻时上山下乡因为想家而留下的后遗症；喝酒的原因则是因为近几年工作一直不顺心。企业不景气，父亲为了保持一份稳定的收入，只有白领染蓝领，冲锋在岗位的第一线。

有一次我去单位找他，正好单位来了新货，父亲身上正扛着一个大箱子，我连忙过去接过来，帮他搬到二十米远的仓库，拉起衣服我发现，才这么近的距离肩上就印出了一条深红的印子，我连忙拉下衣服挡住，不让父亲看到。父亲跟在后面，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我不知道在那下面有多少条红红的印子，我的印子也许明天就会好，但父亲明天或许还会印上新的。

我突然理解了父亲对酒的依赖——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工作、家庭、年龄、经济的压力，不容易……

这几年，父亲的身高似乎比以前缩水了不少，原来的衣服也肥了。父亲时常把旧相册拿出来翻阅，照片很老了，发黄，可照片里的人很年轻，我想象不到那个英俊的笑得有点傻的男人会是现在这个坐在我旁边满脸皱纹的父亲。我说，老爸那时你可真是帅呆了。父亲高兴起来：“要不你妈怎么会看上我？”

为了工作，父亲这么大把年纪还参加了自学考试，整天抱着连我都看不懂的经济学原理啃，说是为了弄个文凭退休后多领退休金。我下班回到家，常常看到父亲躺在沙发上昏昏睡去，电视里的雪花发出沙沙的声音，淡蓝色的光照在父亲苍老的脸上，我总是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叫醒。我走过去，看见书本掉在了地上，卷着角儿，旁边是一堆烟蒂。

自学考试的那天我陪父亲去了，相信看到我们父子俩的人都会以为是父亲送儿子进考场。但是，不是。进场前，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子，学习文化知识什么时候都是光荣的，但假如学晚了……光荣也就没有意义了。”我深深地点了点头，我要把这句话记下来，将来告诉我的儿子，告诉他，爷爷是个好男人，虽然有时喝一点酒，吸一点烟，虽然，并没有多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