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青山巍然如旧,但脚下一曲缠绵悱恻的音乐,却是逗人兴趣,于是掷步前去,穿林蜿蜒,见一流清涧两岸,欢喜的红杜鹃蓝杜鹃正当韶华,尤其潺淙的水中的倒影更是可人,如真似幻的。 很有些意思的水雾隐约缥缈,但并不能掩饰花儿恍惚作甜蜜梦的模样。尤其是造型的别致,竟有如低眉默想的观音大士,如侍酒女郎忧喜无常者。然而很有几分静穆的风味,徜使花儿灼灼的扰攘予你也是一种和平,倒是一种灵肉的豁然大悟,颇有“雅致的意蕴”的。 我对鹃花的喜爱始于少年,农历二三月,子规啼血的歌谣一醒,山里山外的鹃花便开了,像有预谋般的开得逗人的眼,活泼泼的恋歌,明白而热烈。她们想表现什么,这一点我毫无知识,只隐约地觉得那表现的启示而并非“哲学的意蕴”。然而以我的怪癖却是喜欢雾里看花的,不是很明白,但我以为这样的虚实似乎拓展了读者的想象空间,予画意间添了诗情,使人觉到灯下读新娘的妙趣。 老实说,我对鹃花的颜色和声音表达的意思理解还是粗俗的,但至少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芳唇带露的鹃花别有一种精气神,鹃花的影像里,隐隐显示美丽的 伊人,隐隐透出一种相思与幽怨,一份轻盈婉约的楚楚,恰好慰藉红尘浮心。 说来或许你不信,我年少家贫,入山伐薪是命定的无奈,然而依旧食不饱腹。春时鹃花开得热烈,饿了便以鹃花充饥,其味略酸。但亦见溪鱼食花之妙。记得一次临溪饮泉,时有风来,但见落红缤纷如蝶浮水,斯时便有群鱼来争食落红,泼剌剌煞是惹人心动。而忽而这些都远去了,连我身外的青春,也都成了记忆 。 然而现在红和蓝的鹃花依然在我故乡的土地开着,岁岁年年,子规啼血的歌谣也还是旧时的调,大约那些寂寞的山中岁月,并未耗尽它的青春,倒是我显得有些不堪了。我原以为我离开了故乡,过去经历的一切都会随时间而淡泊而忘却的,想不到却日渐的强烈起来。我不是头发苍白了么?难道我灵魂的春天还在,世间唯美的东西也能返璞我的青春和性灵么? 这以前,我的心也许出于对鹃花的眷恋,也曾嘱人挖了故乡的红蓝的杜鹃入缸来城里观养的,但不论我如何用心于它,终究是病恹恹的不堪入目,端的叫人失望。隔了20年的光阴,我终于明白了,花木亦有灵,但她们只是那片土地滋养的天物,一旦离开了家园,一切都会适得其反。 流水映红裳,清音入杳冥,曲终人不见,溪上数峰青。我想,世上酷爱鹃花的人,岂不知道山水乡间赏花的好,若真如此,那红裳清音也是领略的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