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活”记趣
现在的农活比我们小时候轻松多了,那时,一个夏收,割拉碾打晒,前前后后能拉扯一个多月,还得是男女老少齐上手起早贪晚地干。娃娃们干的活叫娃娃活。为了让娃娃们帮忙夏收和秋收、秋播,农村的学校是要放忙假的。我们干的娃娃活还真不少,比如拾麦穗、打胡基、压耱、牵耧、割牛草、晒麦看场等等。 那个年代,关中农村种麦子全是用耧种。耧种需要两个人,摇耧的技术含量比较高,必须是干农活的把式,麦子种得稀稠深浅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拉耧用牲口,牛驴马骡都行。但牲口得有人引导,不然的话,麦子种得可能歪七扭八的,行子不端不直,行距的宽窄也会出问题。这引导牲口的活儿就叫牵耧,一般都是娃娃们干,因为它的技术含量不高,只要听摇耧的把式指挥就行。干这活的娃们,就被叫作牵耧娃。 我小时候可没少当牵耧娃。记忆最深的是给我三老舅牵耧。三老舅对农活样样精通,人也风趣豪爽,摇耧更是没得说。还是单干的那几年,我们两家种麦子,好多次都是他摇耧我牵耧。牵耧的任务就是必须把牲口掌控好,让它走直走端,保证麦行子不偏不歪整齐匀称。因为牛走得稳不疾不缓,所以都喜欢用牛拉耧。只有一些图快的人才用骡子、马拉耧。牵耧娃一般在牲口的左首抓着缰绳和笼头,如果牲口走得偏左了,摇耧的就会喊“掀”;偏右了,就会喊“撴”。牵耧娃按指令把牲口推一下或拉一下,以纠正它行走的偏差。 三老舅爱热闹,每年正月十五村子跑旱船热闹时,他扮演撑船的,那得唱,唱的是秧歌的调调。有时唱的是传统的曲调,有时还能触景生情,现编现唱,且幽默风趣,引人发笑。摇耧时,三老舅高兴了,就会唱他撑船的调调。有时他只顾了唱没注意牲口行走的偏正,当发现时,急了,便很夸张地喊,“掀,使劲掀,你看都快偏到路井了!”或是“撴,赶紧撴,再不撴就歪到洛实咧!”路井和洛实是我们麦地东边和西边的两个村子。附近干活的人们都被他的喊声逗笑了。而我就得赶紧掀或拉地调整牲口的走向。有时候耧斗里装的种子半道上不够用了,三老舅就会支使我:“快,你给咱跑个腿,到地头取麦种子去。”我就跑到地头把装麦种子的袋子提过来。除了给三老舅牵耧,有时,我也帮邻家牵耧。印象深的还是给三老舅牵耧,他又唱又喊又说又笑,虽然人来来回回地在地里走,但感不到累,反倒觉得有趣。 孩子们都爱压耱,爱当压耱娃。耱地时耱太轻,地耱不好,于是耱上就得加重。一是大人直接站在耱上,二是在耱上放个装满土的筐子什么的,三是让孩子坐在耱上压耱。孩子们坐在耱上让牲口拉着在地里来回地转,当然很高兴。有时,胆子大的,干脆直挺挺地躺在耱上,虽然尘土乱飞,但毫不在乎,还一副自得的神气,令别的孩子羡慕。可是回到家里,妈妈看到那满身的尘土及被汗水和尘土冲成的大花脸,又气又好笑。其实晒麦看场的活儿也挺有意思,还要不停地与偷吃粮食的鸡呀鸟呀的斗智斗勇,回想起来乐趣无穷。 自从收割机、播种机等代替手工劳作以后,我们曾经干过的娃娃活已经不再需要了。娃娃活虽然有点苦和累,但不乏痛快和乐趣,其间不仅有我们的童年生活,还有一种初步获得成功、感到自身价值的喜悦,更重要的是,它使我们得到了锻炼,养成了热爱劳动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