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魏成飞：面子

　　梁家屯三年一届的村委选举拉开了帷幕。现任村委主任梁发自六年前当选，至今已干了两届，他犹觉不足，决意再干两届。梁发四十出头，依年龄来说，再干两届不成问题，但大多的选民对他失去了信任，极想利用这届选举将他换下。梁发当上村委主任后，许下的事一件也没有做成，自然知道选民的心思，因此他早想好了应对之策。当选举领导小组发完选票，正要讲解选票填写方法时，梁发昂首走到主席台前，向选举领导小组说:“各位领导，我有话说。”

　　选举领导小组的成员都是乡政府干部，六年来与梁发相处融洽，私下里来往不少，见他打断选举，除管委会主任低声说了句:“就职演说要稍后进行。”其余的都不好驳他面子。梁发显然料准了选举领导小组不会阻止，说完那句话，拿起话筒，瞧了眼另外两名候选人，见他两个神色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嘿嘿一笑，面向同样茫然的村民，朗声说:“老少爷们们，这届选举改规矩了。”话声一落，大家面面相觑。不希望梁发当选的斗然一惊，但碍于梁发仍是主任，恐他再连任成功，任凭心里怦怦乱跳，嘴上没一个敢问他改了什么规矩。那两名候选人知道自己参选已然得罪了梁发，见他语声洪亮，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成竹在胸，忍不住问:“改什么规矩了？周书记，是不是这届**主任不用选了？”

　　周书记是乡党委副书记，也是选举领导小组的组长，两位候选人将话锋指向他，用意十分明显，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眼睛，难道你们敢直接任命梁发为**主任？**选举是国家法律，周书记就算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那样做，连忙说道:“选，谁说不选了？梁主任，有什么话快说，可别耽误选举！”最后一句，语声有些急促。梁发转脸向周书记嘻嘻一笑:“不耽误，不耽误。”即又面向村民，清了清嗓子，缓声说:“是这样，村委主任从这届开始，由三年改成了五年…。”

　　管会会主任听出周书记话音不对，想到选举过程有摄影监督，担心事后有人指责选举不公，截断梁发的话说:“梁主任，延长任期的事大伙都知道，说重点的。”梁发也不回头，说:“好，说重点。”低下头略一沉吟，随之抬起头说:“重点是老少爷们们要掂量好自己手中的选票，这回可是五年一届，选上的要干五年。所以……有不会写字的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填写。”说完，放下话筒，走到一位老太太身前，弯下身，笑眯眯地望着她，轻声问:“三婶，你信得过你大侄子吗？”一面说，一面将手伸向她手中的选票。这老太太是梁发的堂婶，心里本不想选他，可又磨不开面子，两手手指用力捏了捏选票，心有不甘地递了出去。所有不希望梁发当选的人暗骂他厚脸皮，选举领导小组均觉梁发这样做有些不妥，选举要遵守秘密写票原则，梁发这样做违背了选民的意愿，也违返了选举规定。

　　管委会主任欲要出言喝止，斜眼睨向周书记，见他目光盯在一份文件上，正看的入神，心中犯起了疑问:“难道这是周书记的意思？”想到梁家屯民情复杂，梁发虽说禄禄无为，但自己对两位候选人不大了解，为今后工作开展，还不如让梁发继续干，见选民无人反对梁发的行为，准拟喝责的话又咽了回去。

　　梁发扬了扬手中的选票，笑容满面地说:“三婶相信我能带咱们村过上好日子，大伙有信任我的投我一票。”说着，朝主席台咧嘴一笑:“各位领导，举贤不避己，我这不算违反规定。”周书记听后，瞧了梁发一眼，继续看文件。这样一来，管委会主任确定了心中想法，一只手握着话筒，嘴巴向前一凑，说道:“只要选民同意，可以将自己的选票交信的过人来填，也可让选举领导小组代替。”得到领导支持，梁发向置身选民中间的老婆孩子及拥护他的人发出了预先定好的信号。几乎同时，这些人用同样方式获取了身边老人的选票。

　　两名候选人见梁发用这近乎无赖的行径参选，直气得脸色煞白，那些老人有不少是他们拉拢好的。待工作人员检查票箱，投票选举，集中票箱，清点选票，唱票，计票等一系工作做完，梁发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另外两名候选人，三人同选进新一届村委班子。

　　梁发俨然把自己当成下届**主任，发表演说时以主任自居，大度地请村民选另外两名候选人为村委委员。有先入为主的诱导，加上梁发是现任主任，他如愿以偿地连任成功，另外两名候选人当选为村委委员。两名候选人望着春风得意的梁发，心中恨恨不已。他两个事先都做足了当选的准备，那知梁发唱了这一出，二人想提出重选，转念又想，就算争得重选，自己并非唯一的候选人，未必当选不说，跟梁发结仇却是肯定的，而且在乡干部面前也会落下输不起的名声，左思右想，只得接受落选的事实。（插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