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做女红
女孩子天性喜欢玩过家家、抱布娃娃,可我虽是女孩儿身,却长了一颗男孩儿心。打会走路起,我就喜欢和男孩子凑在一起抓泥巴、上沙堆、弹溜溜、“扇啪叽”……一天到晚“造得”像泥猴儿。烦得爷爷在妈面前不住地念叨:“这丫头片子‘不归顺’还了得?长大了连婆家都找不着。” 架不住爷爷总“上眼药”,妈待我懂事起便开始教我做女红。不错,女红应该是女孩儿的本能,可我笨得不行。记得有一天,妈教我织袜子,她拿来一团毛线,四根竹针,教我一针一针地网扣。看妈弄得很灵巧,我自信地说:“我会了。”结果,竹针在我手里好似硬邦邦的棍子,咋操作也不听使唤,费了好半天劲儿才网出几个扣。正当我不耐烦时,妈鼓励我说:“织得挺好,慢慢就熟练了。”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练下去,终于织出了第一双袜子。妈不断夸我、鼓励我,“逼”得我一个寒假给全家每人织了一双袜子,后来一提“织”字我就想吐。 我13岁那年,一天,当我又要溜出去撒野时,妈翻出年轻时“扎花描”的花样。我明白,妈是要教我绣花了。果然,妈找来一小块白布,一张复写纸,一支铅笔,让我细心地拓下一件简单的月季花样,用绣花绷子绷好,并教我如何行针走线。妈一讲,我就懂,但一做,就发懵。绣了大半天总算弄出了个模样:花瓣用的是淡红色,叶子是苹果绿,花骨朵儿上边用的是水粉色,下边是深褐色。我自以为好看得很。谁知妈拿出她7岁时绣的枕头顶:一件淡绿色缎子上绣的荷花莲藕,极其精美,简直称得上是工艺品。我一看,傻眼了,好不羞愧。 从此,我下决心好好跟妈学女红,做个有本事的女孩儿。妈细心教,我努力学,终于学会了绣花和纳纱。在下乡当知青和在青干班学习时,一闲下来,我便买来丝线、布料绣枕套,绣椅垫,绣门帘……一件件自认为精美的绣品,吸引得众姐妹也拿起绣花针绣呀绣,也真绣出了好多成品。在那个物质、精神生活都很匮乏的年代,绣花成了一种享受。 时光转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家庭生活好些了。为减轻妈的劳动强度,爸托人买了一台蜜蜂牌缝纫机。缝纫机刚安装好,好奇心极强的我就迫不及待地要试试。纫上针,穿好线,我便“轧”起了鞋垫。尽管行距不等,线走得不直,可终归是副鞋垫呀,这件“作品”获得了爸的赞许。妈看我对做缝纫活有兴趣,便鼓励我学裁剪。妈给我几块布,教我裁裤衩、剪坎袖内衣,做成一试,还挺合身。于是,我胆子大起来,便要做衣裙。一天,在街上看见一女孩穿的裙子简单大方又好看,回家便翻出一块花布,比划比划就是一剪子。结果裙子没剪出来,剪来剪去剪成了一件无领无袖的短衫,心里懊恼死了。有了那次教训,以后我一拿剪子手就抖,至今也没学会裁剪。不过,我做缝纫活的兴趣没减,一有时间,我就帮妈“轧”这做那。记得我缝纫的第一件像样的衣服,竟是给爸做了一件浅灰色的中山装。那时社会上流行抠兜,我就细心琢磨起来,缝缝拆拆,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成功了。当爸穿着我做的衣服去上班时,我心中无比自豪。 时光如梭,世界也变得五光十色。特别是今日,满街衣服泛滥。当人们面对眼花缭乱的各色衣裙时,谁家闺女还要自己做女红呢。不过,偶尔翻衣柜,找出那些满含自己千针万线的“杰作”时,我心中仍充满自豪和感激,自豪自己有位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了“民间艺术家”称号的妈,感激妈使我学会了做女红,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和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