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人

　　受友人咐托，我乘公交车前去市车辆检测站办事。
　　下了公交车，便急匆匆向着检测站走去。正走着，见一个衣裳褴褛的男人正吃力地将手伸进人行道上的垃圾桶。他弓着腰背对着我不停地在里捣鼓。我本能地闪到一旁，带着几分恐慌目视那人。起初我以为是疯疯癫癫的流浪汉，驻足观察后，发现是一拾荒者。只见他摸索了好一阵，收获不大，仅有一个空塑料瓶子。拾荒人有些失望地将瓶子塞进塑料编织袋里。那场景突然间萌发了我一个念头，我迅速摸出手机，想拍下拾荒人那一刹间的表情。拾荒人似乎有第六感官，他侧过身下意识地朝着我看，我本能地收起手机。
　　这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黑瘦的脸庞透出一种无奈和失望。老人上身穿着一件黄色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裤子。从老人着装来看，不像一个外来的流浪汉。
　　事情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样糟糕，一切都办得非常顺利。我再回到车检站对面的公交车站台，前后不过十分钟，那个拾荒老人又出现在公交站台几米之外的垃圾桶边。见此机会，我迅速用手机拍下他的一张背影。老人背后像生了一双眼睛似的，他猛地扭头将目光与我对视。我下意识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有一瓶未喝完的矿泉水。我明白拾荒老人的想法，便一仰头，将水咕噜咕噜地全倒进肚里，把空瓶子递给他。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启动了一下，嘴角轻轻地翕动着，他说了一句，是方言，我没听懂。老人接着又朝我点点头，算是表示一个谢意。
　　 我将手机收进包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我过去也曾将家中的空塑料瓶子、旧报纸、旧杂志、旧书等什么的，拿到废品收购点去卖钱。几十斤重的旧物，收购商支付的也不过是八九元钱。我想，老人那如同他身体一样干瘪的编织袋里的收获，可能都不够他乘坐一次公交车的车资。
　　我坐在返回的公交车上，透过玻璃窗，回头默默地看着那个拾荒老人，他步履蹒跚地拖着一架自制的三轮小车，慢慢地沿着马路边际走着，完全不顾身后急疾而过的汽车、电动车，而他的目光却始终都投到前方的垃圾桶上。我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在这个三九寒冬的天气里，此时，他的家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外孤独地捡拾垃圾换钱吗？我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母，友人的父母，此时他们都在做什么呢？或许躺在温暖的床上睡觉，或许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或许在与过去的同事聊天，或许在超市购物……如果他们没有退休金，会不会也跟拾荒老人一样呢？或许将来有一天自己下岗了，也成了六十多岁的老人，会不会也跟拾荒老人一样呢？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同样是人，命运和生活的差别为什么如此之大？友人在电力部门，收丰颇丰。在市区有几套房，前年卖了两套，获利巨大，于是又新购置一套五百平米的别墅，令人非常羡慕。论工龄，论能力，我并不比友人落后。职业的差异，自然有着收入上的悬殊。
　　我在断断续续的思索中回到了家，打开电脑，正要把手机拍下拾荒老人的图片放到电脑上，可是什么也没有。原来，在返回公交站台，在拍摄时，我竟然忘记按下快门，我无法原谅自己竟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拾荒老人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于是，我提笔写下那天失去的镜头：一个真真切切的下午，凛冽的北风，铅灰色的天空，灰黄的马路，冷冷清清的公交车站台，一个佝偻的老人，一只伸进垃圾桶里的手，一架自制的三轮车，还有路人冷漠的神情和飞驰的汽车……

　　【编者按】：文字虽短，却很感人，细节、心理、动作，透出一种无奈和失望。但愿日子越来越好，没有贫困，不再出现拾荒老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