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笠
过去,农村里的雨具多为箬笠蓑衣。箬笠和蓑衣是绝配,青色的箬笠加上棕色的蓑衣,色调也很协调般配。头戴箬笠,身穿蓑衣,一副地道朴实的农人打扮。箬笠蓑衣在乡下很实用,春天插秧,夏天耘田;下田拔稗子、上山采茶叶都要戴上箬笠。箬笠戴在头上,可以腾出双手来做事,戴上它钻进密密的雨幕中,便可以听到密密麻麻的雨脚敲打箬笠的响声,赤脚踏进乡下小路的泥泞里,和土地亲昵的感觉真好。 在我们老家,有专事此活的手艺人。除了编箬笠外,还挖木勺、做水筒、削竹刷帚之类的活计。光木勺就有好多种类,盛饭的小木勺,挖猪食的大木勺。积累了各种手工制品,就挑在肩膀上,沿村庄叫卖,以此养家糊口。"箬笠木勺、水筒竹筷呐——"手艺人来到村庄里,扯开嗓子高声喊道。大家闻讯,纷纷围拢过来,挑选在家所需用品。 单说这箬笠吧,竹子取材简单,家门口随处都是。竹子削篾、打面子、编里子、修边插头、夹箬叶等十多道工序。竹篾削成细条后,要放在大锅中沸水煮下,这样,做出来的箬笠就不会虫蛀发霉。而箬叶则要到较远的山涧峡谷中去采摘。箬叶采摘回家,放在太阳下晾晒。箬笠是由两个大小差不多的竹编组合而成的,外面的要略大点,里面的小点。箬笠外一层用篾青,里一层用篾黄,中间均匀铺垫上箬叶,重合在一起,编织时不得出现漏光,以防渗漏,边沿用竹编锁边固定。如此,一顶青绿色的带有清香的箬笠就大功告成。 小时候对箬笠是情有独钟的。江南细雨霏霏的季节,几个小伙伴头上戴一顶箬笠,打着赤脚冲进细雨中。几场大雨过后,村庄里巷子里水流四溢。我们小孩会用小竹子自己动手制作水枪,赤脚淌在水里,用水枪相互对射。有时敌不寡众,就把头上的箬笠摘下,抵挡对手的水柱。最喜欢拦水筑坝了。大家纷纷搬运来石块、沙土,在村庄的巷子里筑起一道坝,顿时水涨满坝。这时,把家里的课本、作业本拿来,折成纸船放在水里,开闸放水,看谁的纸船漂在水里最远。在雨中玩耍,箬笠毕竟太小,顾头不顾身,往往身上的衣服都要淋湿了。最富有诗意的是头戴箬笠放牛、下地摘菜。行走在乡间的田埂上、茶丛中,细细的雨滴滴落在箬笠上,"沙沙"作响,头顶上的箬笠不时散发出箬叶和竹子的清香,加上原野中清新的空气,心情格外的舒畅。 最开心的还是上学回家,雨过天晴,头上的箬笠成了多余的,我们就把箬笠拿着手上,朝半空中飞去。箬笠像飞碟似的在半空中旋转,最后快要落地时用手接住。也可以平飞,把箬笠用力甩出,对面的人接住,和玩飞盘一样。同伴们我飞你接,你飞我接,玩得不亦乐乎。要是被大人看见了,少不了一顿责骂,这样折腾,箬笠不是松散了,就是边缘容易摔破。 稍大,我对箬笠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隔阂,甚至厌恶。四五年级的时候家里穷,连一把雨伞都没有,下雨的时候,只能戴箬笠去上学。看到别的同学手里拿着雨伞,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有时,毛毛细雨,我干脆赌气不戴箬笠,在雨中一路奔跑。看到别人同学都打着雨伞,心里好生羡慕,特别是女同学的花雨伞,在雨中宛若是一朵盛开的花朵。 在外读高中时,父亲终于给我买了把雨伞,觉得异常珍贵。用了一年多时间,挂在学校寝室的床铺角落里,被人拿走了。丢掉雨伞也不敢告诉家里,生怕父母亲心痛。 如今,生活在城市中,有时下雨的时候,站在窗台前,看到马路上,打着雨伞的人匆匆走过,心里不由自主怀念起乡下的青箬笠来。我们渐渐远离了村庄,远离了那些纯手工纯天然制品,就像箬笠那样,只留下一抹朦胧的青绿,淡淡的清香,在时光的烟尘中旋转远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