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暖花不开

一

2020年1月23日。疫情告急。武汉封城。

一夜之间，一个叫新型冠状病毒的怪物，幽灵般地在华夏大地疯狂肆虐。十四亿国人惊慌失措，家家闭户、万街空巷，无数勇士逆流而上，2020年的春天陷入阴霾的深渊。

一个月零三天过去了，武汉仍在封城，带着花冠的病毒仍在人间肆虐。

国难当头，我虽然没有范老夫子 “下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胸襟，却也时时刻刻为疫情揪心，为患者祈祷，为逝者伤怀，更为逆行者担忧……

我(píng)时不太关心时事，但疫情发生后，我就一天到晚拿着手机刷屏，时刻关注着有关疫情的报道。那些疫情信息如同一个强大的磁场一样吸引着我，我一遍遍地刷屏，关注，查看，可每一次打开网页，我都心跳加速，惶恐不安，无法言表的哀伤无边蔓延。

从1月21日确诊658人，到累计确诊78190人，从1月21日死亡6人，到死亡2718人……每一天数字的攀升都让我胆颤心惊，我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撕扯着，像是要一瓣瓣碎裂一地，我甚至为那些被疫情夺去生命的陌生人流下悲伤的泪水。而从1月21日治愈25人，到已治愈29775人，治愈人数的绿色数字一如绿色的庄稼，让人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医护人员救死扶伤的心血与智慧在闪光。

这些不断攀升的数字，如果单单作为普通的阿拉伯数字，无疑是极不起眼的，可它们偏偏和人联系在了一起，每递增一个数字就意味着世间少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况且疫情之前，他们都有曾血，有肉，有家庭，有故事，有极强的生命力，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可正是这场疫情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大量的药物注入患者的体内后，他们与药物一起与病毒展开一场殊死较量。自古胜负乃兵家常事。当药物打败了病毒，患者就保住了生命。可是，他们日后的健康却令人堪忧，究竟结局如何，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一些狡猾的病毒就像练就了百毒不侵之身，再多的药物仿若都不是它的对手，对它毫发无损，无济于事，患者在忍受了百般折磨之后，就悄悄地走到那个瘦瘦的黑色数字与曲线走势前去排队，令它一路攀升。

二

有人形容封城的武汉像被冰冻了一样，让武汉人民承受着空前的灾难。面对这座“冰冻”的城市，十四亿国人同舟共济，众志成城，打响了疫情防控保卫战。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国各地纷纷雪中送炭，千里送暖，让“冰冻”的城市一点点融化，一点点解封。

逆行而上的医护人员组成一支支医疗队，从四面八方赶赴武汉抗击疫情主战场，他们用心血、汗水和智慧呵护生命，与死神较量，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生死屏障，用自身的暖，一点点去捂热这个“冰封”城市。毋庸置疑，他们是让这个城市“解冻”的热源。

在救治患者的过程中，一些医护人员不幸被感染。他们救治了别人，自己却在这个苍天无泪、山河呜咽的早春，悄然离去。

（一）

大家都记住了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的名字。他担任多个职务，头顶众多光环，是个前途无量的“武昌英才” ，51岁的他却在工作中不幸被感染，最终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他的因公殉职给医学界带不可估量的损失，让人为之哀婉痛惜。

刘院长的妻子蔡利萍护士长痛哭为夫送行的视频，不知道让多少人流下悲痛的泪水。封闭的灵车拉着刘智明的遗体前行，蔡利萍嚎啕痛哭着追着灵车奔跑，悲伤而凄厉的哭声随着她的奔跑在寒风中颤抖……蔡利萍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与丈夫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告别，而且这一别就成了永别。一遍遍地循环播放着视频，望着那远去的灵车与那个追着灵车哭着奔跑的悲伤女人，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奔涌。

模糊的泪光里，我眼前出现了32年前父亲出殡的情景。那年母亲48岁，当亲人们瞻仰了父亲的遗容准备盖棺的时候，一直强忍着悲伤照顾我们姊妹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她忽然跪在父亲的灵柩前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那么悲伤凄厉，那么撕心裂肺，那么柔肠寸断……母亲的哭声与我们姊妹们的哭声混在一起，凄厉悠荡，却没有感动上天，他还是无情地带走了父亲。

再看看追着灵车奔跑哭喊的蔡利萍，她的年纪和那时的母亲差不多。以后的生活里，她将面临一个无法填补的巨大的虚空与孤寂。

（二）

武汉中心医院的眼科医生李文亮第一个在疫情初期向外界发出了防护预警。他最早提醒别人防护，可自己却在工作中不幸被感染，经抢救无效死亡。

他在病中曾表示等自己的身体恢复后，他还要去疫情一线。他那医者仁心、敬业奉献的职业精神令人敬佩，可上苍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李文亮匆匆地走了，将自己永远地定格在了35岁的人生里程碑上，再也不能给年迈的父母尽孝，再给不能给身怀六甲的妻子一个拥抱，再也不能将五岁的儿子举高高，再也不能与他未出世的二宝谋面……

（三）

夏思思，喊出这个名字，我感觉她就像我的邻家女孩一样亲切。我多想喊她一声，再喊她一声，把她从天堂里喊回来，让她陪着她的家人一起去赏武大的樱花，一起去观东湖的风景，一起去看武汉的大好河山……

可惜这只是我的白日梦。

她才29岁，还没有活半生。

她走在凌晨六点，她的亲人们还在为她祈祷，她两岁的儿子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她这一走，她父母的生命就只剩下了余生。从此，他们会把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抑或是每一片云、每一朵花都看成是她；她的与她执手相看两不厌的丈夫会在慢慢长夜里，一遍遍地泪湿他们的曾经过往；她两岁的宝贝儿子以为她还在上班，还在等她回家，想必他会一遍遍地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此后，世间就多了一个数星星的男孩，他会边数星星。边探究到底哪一颗星星是妈妈遥望他的眼睛……

我从夏思思遗像的澄澈眼睛里读出了留恋——她不想当因公殉职的烈士与英雄，不想要工伤、丧葬等补助款……她只想做一个贪恋时光的女子——陪着父母老去，与丈夫相守，看儿子长大……

三

（一）

又是一个让人心酸的画面——一对身穿隔离服、带着口罩与隔离帽的夫妇在病床前给儿子告别，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泣，父亲感人肺腑的告别，让所有目睹者泪崩。

那个身为父亲的男人，面对因感染新冠病毒身亡的儿子的遗体，需要多么的坚强才能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的脸，用抑制不住的颤音断断续续地与儿子道别：“爸爸妈妈和你告别来了，没有把你的病治好，但反过来，还要把你有用的器官都捐献给我们的病友……小子，走好！不要怪爸爸妈妈！”

这是一个没有附加文字说明只有视频的告别，从视频里内容推断，儿子尚未结婚，是独生子。那道别的颤音，那颤抖的手，都流露出一个父亲痛失爱子的极度悲伤。这需要多大毅力的支撑，才让一个痛失爱子的男人没有倒下。

对于父母来说，独子的离去无疑比要了他们自己的命还要命，他们的生命里就坍塌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这个黑洞将永远都照不进一丝光亮，也无法做丝毫的填补，却会时时用虚无的黑色黯淡他们的情愫，吞噬他们的心灵。

（二）

昨天传出来的两张刷爆朋友圈的照片，令人看了无不无语哽咽，心碎不已。

一张是一个6岁的湖北十堰男孩，他身穿白色的带帽外套，戴着口罩与外套帽子，露出一双纯净而胆怯的眼睛。

2月24日社区工作人员上门排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男孩的爷爷已死在家中的卫生间里。家里没有其他人，男孩给爷爷的尸体盖了被子。爷爷告诉过他“外面有病毒”， 他不敢出去，一个人守着爷爷的尸体过了三天三夜，靠着吃饼干喝凉水活了下来。

另一张是武汉塔子湖锦绣家园的一个男子感染病毒之后，接受隔离治疗。治愈出院回到家里，才知道一家人都死完了，绝望之际他便上吊自杀了。

这两个催人泪下的故事，简短叙述的背后，蕴藏了世间多少凄惨、悲凉与痛楚？

（三）

这是钟南山院士讲述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它瞬间就爆屏了整个网络。

武汉有一个三口之家，神仙眷侣般的夫妻俩带着一个天真活泼、聪明可人的三岁女儿。一家三口无忧无虑地演绎着人间的幸福与美满。

可罪恶的病毒却向他们伸出了魔爪，一家三口全被新冠病毒感染。在家隔离。

先是女孩的爸爸走了，担架将蒙着白布的爸爸抬出了家门，还不明白的小女孩哭着追着喊爸爸……

过了几天，小女孩的妈妈也走了。当担架抬着妈妈出门的时候，小女孩似乎明白了，她挣扎着追上去哭喊着：“妈妈，你不要扔下我，我和你一起走……”

又过了几天，小女孩也走了，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她三岁的时候和爸爸妈妈合照的全家福。看惯了生离死别的所有在场医生全都哭了。

书写着这个简短的故事，我也禁不住哭了，为那被病毒夺去生命的一家三口，为疫情中所有失去生命的人们……

四

这个春天，春不暖花不开，这个春天的疫情震撼了我的灵魂，引流了我的泪水。让我所有的叙事都沉重而悲凉。

直至目前，那个头戴花冠的病毒却全然不顾苍天在流泪，大地在嘶鸣，武汉再也承受不起更大的悲伤，依然还在肆虐，还在猖獗，还在狡猾，还在“流氓”，让那串瘦瘦的黑色数字与曲线走势一路攀升。组成这个数字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他们不分肤色，不分年龄，不分职业，遍布40多个国家和地区。

因感染病毒而去世的人们当中，既有普通百姓，又有政法干部；既有顶尖技术人才，又有白衣天使，还基层干部……

茫茫红尘，每个人相对于大自然而言都那么渺小，一如一粒尘、一棵草、一片叶一样微不足道，可每个人相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他们无疑都是一片天。他们走了，家里的天就塌了。

2002年至2003年的SARS冠状病毒疫情暴发，是当时被认为是元凶的果子狸遭到大规模捕杀所致。时隔17年的今天，我们正经历的这场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源自于一个叫做新型冠状病毒的怪物在作祟，而这个病毒却来源于武汉一家海鲜市场非法销售的野生动物。此外，还有世上曾爆发的埃博拉病毒、疯牛病、僵尸鹿等许多性灾性的传染病都是人们打翻了潘多拉盒子所致。

惨痛的历史告诫我们：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人与自然是一体的。善待生命，敬畏自然，维护生态(píng)衡，是人类生存的法则。正如公益广告词所说的那样：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