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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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车子泊进地下车库，记起门卫还有个快递，就径直朝东门走去。转角处，一对母子围着车子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里有只小猫。”孩子看着我，稚气的大眼睛装满了焦虑。果然，有小猫羸弱的叫唤传出，四周是光秃秃的草坪和旋着落叶的树，猫在哪里呢？一旁的母亲接过话匣：“我去学校接孩子路过的时候，听见小猫在叫，接完孩子，小猫还在叫，却怎么也找不到它”。 是粗心的主人把猫丢在车上忘记了？我凑(jìn)车窗，踮起脚尖，目光从驾驶室，搜索到后排坐位，这是一辆高大的SUV，车窗又贴着深色的膜，里面什么都没有看见，侧耳判断声音的来源，大概是在引擎盖里。 暮色如一只静卧的的灰鸽，落叶似一行行抒情的排比。人们停下，驻足，又走开。又一对祖孙经过，听说车上有猫，小女孩不肯走了。两个孩子头抵着头，匍匐在车头前，“咪呜，咪呜”唤起小猫来。 大概是流浪猫吧，是为取暖跑进车的吗？如果不及时救出，车主不知情发动汽车，会把小猫烧伤的呀。身边那位小男孩的妈妈似乎比任何人更着急。 这是谁家的猫？怎么会钻进车里的？此刻，我们无暇讨论，关键得先找到车主。我拨打物业电话，线路那端传来盲音。情急之下，只好打114移车电话。接线员是位男生，听说我们是为了救猫，稍作迟疑，旋即回复尽量想办法联系车主，语气里透着热情。小猫的低唤，一下又被风吹没了。大家害怕小猫在车内窒息，目光不约而同望着我。 时间走得不紧不慢，鸟儿也仿佛懂事似的，在车旁的栾树上安静地享用晚餐。每棵树似乎都具佛性，严冬里，它们卸掉浓阴，捧出果实，用疏朗的手臂托起阳光，把温暖洒向每一位路人。 “妈妈，我们把小猫领回家吧”小男孩打破了沉寂。“找到小猫，我们就把它抱回家。”那母亲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柔声地答应着。我看见小男孩的眼睛里，荡起欢喜的涟漪。这时候，走来一位男子，也是刚下班的。我知道这个车主就住这里，他手指着距离我们不过六七米的楼道，“但是不知道是几楼。”小男孩的母亲急急跑到门口，我们的目光齐齐地涌向她的手指，那带着温度的手指，一层一层按响着希望。 “爷爷，小猫不叫了，它死了吗？”身旁的小女孩拍着车窗，像要哭了，“爷爷，救救小猫，救救小猫吧”“别急，阿姨不是在打电话吗？”那位六十开外的爷爷轻声安抚着小姑娘。终于，紧闭的楼道门打开了，移车电话叫来的姑娘，一脸惊讶地打开车门，用手机的电筒找到副驾驶室的按钮，小猫像一片发黄的叶子贴在发动机上。引擎盖打开的一刹那，它一跃而起，又倏忽不见。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车底是不密封的。逃生的欲望，使它找到了来时的路。我用手摸一摸发动机，余温尚存，印证了刚才的猜想。小猫获救了，悬在大家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小男孩和他母亲消失在夜幕里。忽然，身旁的小姑娘牵起我的手，扑闪乌溜溜的大眼睛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爷爷，阿姨真漂亮。” 啊，我可爱的小天使，我如何承担你如此的好意？但是，我想告诉女孩，你的心里住着天使，你才是最美丽的天使。 取快递路上，同样的一幕，出现在脑海里。那年秋天的一个假期，我们全家在海边度假。参观完那里的一所大学之后，步出校门便是湛蓝的海。海堤，包裹在大片的青纱帐里；青纱帐，摇来一片硕大的娇花。海洋大学似乎就该建在海边。坐下来，听涛，观海，踏浪。海，似乎也多了浪漫的书卷气。 海堤上，遇见一对父子。儿子大约五六岁光景，那父亲打开车子的后备箱，翻找着什么，见到我们就问我们有没有备用的绳子。我们遗憾地摇了摇头，那父亲低头却在(jìn)旁的树下发现了一条绿色的，细细的棕榈绳，绳子已经老旧，却依然结实，可能是多年前远航的渔民将船靠岸时留下的。 “阿姨，在这边。快去救救它。”孩子急急拉起我的手绕过一片青纱帐。 一只好小好小的狗正在沙滩上茫然四顾，前面是茫茫大海，后面是二人多高的海堤。小狗根本无法上岸，而人也很难靠(jìn)。 狗狗为何会掉下去呢？我正疑惑着。孩子告诉我：“刚才有个阿婆说，沙滩里有蟹，我们就看到了它。这么大的海，它又不会游泳，它的主人一定回家去拿游泳圈了。”好善良的孩子。 在我与孩子对话时，孩子的父亲已麻利地将绳子的一头打上了活结，我们也一同加入救援队伍。孩子的父亲一手抱住栏杆，俯身去钓小狗。我丈夫牢牢抱住那孩子父亲的腰，后面依次是我儿子。小小的男孩也紧紧抱着我儿子的双腿。眼前的一幕，让我想起那个猴子捞月的场景。 孩子的父亲一次次把希望投给小狗，像草原牧民的套马杆一样，聪明的狗狗仿佛知道我们是去救它，竟走到离我们最(jìn)的地方，抬着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让你一次次去套它，小狗好小，好不容易套住，又滑掉了。 孩子的父亲索性将绳子系在堤岸的栏杆上，赤脚沿着绳子下去，爬到一半，可能是堤岸太过粗糙咯疼了脚，只好返回。小狗一见急得呜呜大叫，像恐惧又无助的孩子。“狗狗别哭，狗狗别哭。”我和孩子一起大声地安慰着惊恐的小狗。孩子的父亲穿上运动鞋沿着绳索复又下堤，一手抱起小狗，一手抓着绳子，丈夫和儿子合力把他拉上堤岸。小狗得救了。海，开始涨潮！ 潮起潮落，我不知道人世间将会上演多少动人的故事，我不知道这一对陌生的父子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在最需要一条救命绳子的时候，竟然如愿地找到了。 每一颗善良的心都有温度的吧。高光时代，把心留给纯净，留给善良。善良，是一把探测灵魂最好的标杆。夜，似一只巨大的手掌，把天和地捂进厚重的大氅里。万家灯火，流泻一盏盏浓酽的光晕。我的目光锁定最熟悉的那一盏。灯下，必有一道温暖的眼神和一桌热雾腾腾的饭菜，等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