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惜是种习惯

疼惜是种习惯

张亚凌

在母亲，疼惜似乎是种习惯。她爱怜疼惜的目光，会抚过每一个物物件件。

递给她一个香蕉，她也会笑眯眯地看上半天，感慨道，看香蕉多会长，弯弯的，还光光溜溜，多好看。她会站在挂满苹果的树下，看着满树的青果唠叨，树多好，从来不亏地，也不亏雨水。她甚至在端着猪食盆喂猪时也会感慨，猪多好，从不吃昧心食，喝了稀汤水水都长膘哩。有时，正在地里干着活，她也会自言自语，地多好呀，你种啥它就长啥，从不亏人。

在母亲眼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应该疼惜和感激的。

记忆里，母亲从来不会倒掉吃剩的食物，连汤汤水水也舍不得。她说，“饺子汤比肉香”，饺子汤一人一碗就端上来了。她说，“吃啥饭喝啥汤才舒服”，下完面条的汤就分着喝完了。

母亲觉得，倒掉吃的东西就是不惜福，就是造孽，老天爷会看不过眼的。一次跟母亲在小摊上吃炒凉粉。母亲说，给我炒少些，吃不完就可惜了。卖炒凉粉的人头也没抬，说我不卖半碗。母亲笑着说，我出一碗的钱，你炒半碗，我怕自家吃不完可惜了。

瞧瞧，她就是这样的人，压根就不想是给谁节省——在她，不浪费才是硬道理。对物物件件尚且如此，对人自然更不用说了。

记忆里，喝完中药的药渣，按习俗家家户户都倒在大路上，据说那样行人踩来踩去就将病带走了。而母亲，每次都将我们家的药渣远远地倒在村头的垃圾场。我曾嘟哝说倒在门口的路上多好，别人还能把病带走。母亲嗔怒道，将心比心，谁愿意得病？自家躲都来不及的硬塞给人家？是人做的事么？会遭报应的！

多年后，我再次跟母亲说起这事，打趣道，妈，你不认字没文化，竟然还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不简单呐。母亲笑了，说，做好人最简单了，还用人教？

儿时，在我们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我们家的餐桌边坐过乞丐。母亲常说，谁活到这个世上，都该有碗饭吃。

在母亲，疼惜是种习惯，这个习惯使得她满脸的皱纹间都流淌着舒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