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园
引子 这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学校,它的建立发展和辉煌,不会被清晰明了的记载,如果有校志可考的话,那一定也是很模糊的。时光匆匆,一代一代来此学校任教又离开(调离或退休)的教师,一届届入学又毕业的学生,他们有着关于这所学校断章似的记忆,然而总是风流云散,没人会把这些断章拼凑到一起,整理出完整的一篇,刻录它的前世今生,刻录他的千秋功过。 然而,它是在的,以它的旧貌新颜,以他的世事变迁,它在花开雪落的季节里静默,它在岁岁年年的时光中明灭。 一 昔日杨花如雪乱 操场上铺抢厚厚的沙砾渣石,取代了当年的天然草坪。校园左右甬道旁生长了三十多年的杨树,树皮逡裂,地下盘根错节,粗大的裸露在地上的树根,成了学生课间休息时的座位,雨天里,学生也会用力在上面刮掉鞋底上的泥巴。 暮春时节,杨花如雪,虽是不染纤尘,却总在暖风中轻薄迷乱,总会惹恼一些被它们沾惹撩拨了的过客。杨花亦如棉絮,黏连成片,这里那里的簇成一堆,学校清理垃圾时,会找一个无风天气,会有红的火沿着杨花的行迹一路蔓延,哔哔啵啵的响声里,飞蛾扑火般的杨花已不在。 这样的一个校园,与千千万万的校园也没有特别的不同,它也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与时俱进,看着黑漆栅栏的校墙,你再不 会想到几十年前,学校的院墙是用土坯垒筑。你也不会站在旧时光里向着未来遥望,看见一排排新绿的糖槭树风华正茂,看见教学楼拔地而起,庄严矗立。看见教室里的教学设备已很先进,想到一个学生可以在作文里真真实实的写到”教室宽敞明亮,窗明几净”了。 二 歌者的闲庭院 校园的后院,有一个园,自栽花种树起,到如今已近十三个年头,曾不盈尺的小松树,如今已亭亭如盖,去年人尚可在林间穿行,如今却是再进不得了,松树的枝干蒲扇般层叠,在初夏的薰风里层层叠翠,树木间的甬道早已被半空里的茂密的枝叶笼罩住了,留下荫蔽的甬道,需要俯身巡视才得见,被露水打湿的青苔,沿着久无人迹的红砖缝隙一路延伸,延伸进不可知的树林深处。 有一只不知名的鸟,蹦跳着在甬道上啄食草籽,一路的湿滑打湿了鸟儿的脚步,走走停停。它探探头看一看我,不以为意,这里俨然成了它们的地盘,从领地到领空,它们的同胞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在晨昏清爽的空气里,是它们极为活跃的时候,啁啾之声此起彼伏,喧嚣聒噪是它们的,清脆婉转也是它们的,自在来去,去留无心。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是不错的,鸟儿是自然的歌者,树林是自然中美丽的舞台,鸟儿怎么能不来这里呢!在这大东北学校所处的这一片平原上,这片土地以种植玉米,水稻为主。这里的树木很稀缺。有树,多在公路两旁,小树一茬茬的栽,死了一茬再栽一茬,天灾人祸的,好不容易长大了长成了,也就到了它们成材的时候了……所以这里的树不多,这里的树林也少见,那么,在校园的后院,这已然似一个缩小版的森林了,那以林子为家的鸟儿们,怎么能不寻寻觅觅,栖落于此! 在松枝的茂密里会传出一两声清音,细腻高亢,游思一样划过空气,在半空里蜿蜒。也有粗重一点的,仿佛一个孩童哭破了音后的喃喃自语,这都是不常听到的鸟声,树丛里飞出一两只身量矮小的家伙儿,但很难相信声音是它们发出的。一次我在学校上晚课,课后在园里踱步,信手拉了拉长辫子的柳枝,扑拉拉一只大鸟从柳枝间飞出,还没看清,它又飞进另一重茂盛里了,我们猜测,那可能是鹰,或许就是猫头鹰。一个午后,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野鸡,大概是太不熟悉这里,误入歧途,昏头昏脑的撞上了教学楼的玻璃窗,一命呜呼。傍晚,另一只野鸡飞了来,苦苦寻找。它是否能知道,或者它是否能让自己接受一个现实,它的同伴已与它后会无期,不再有大团圆结局,如果能给它一个不伤痛的故事,那就让它怀揣希望找下去吧,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野鸡,它不知什么是情深义重,它在见到一只漂亮的野鸡,它已见异思迁,它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常见麻雀,呼朋引伴,成群结队的来去。做窝在杨树高枝上的喜鹊,要么是休戚与共的夫妻,要么是和睦相亲的一家,它们黑白分明的翎羽,总会让人眼为之一亮,喜上眉梢,大概真是见了喜鹊的人,他的好事就来了。 三 园丁 做小学生时我们就学会了讴歌老师:“教师的事业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事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学生是祖国的花朵,教师是辛勤的园丁”……这些说法都正确吗?没有考证,也不想考证,确实也无需考证,因为,后来,我也成了教师队伍中的一员,就像那首歌里唱到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但这个你,在不同的时代,是绝对不同的。 在这个农村学校里工作的教师,我的老师的老师,是农民出身,是一手放下锄头,一手拿起粉笔的人,他们的文化程度大多不高,如果有一天,他不教书回家务农了,他们也毫无怨言,因为他们觉得,他们本身就是农民,农民务农天经地义。 到了我的老师所处的年代,他们大多数都是读了好多年书,经历了那个没有高考的时期。高中毕业回家务农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应着国家政策,他们中有一部分人由民办教师转正成为正式的公办教师,待遇也和那些接班的教师一样了。很多教师在这个转正的过程中经历了太多波折,有戏剧性的一帆风顺,有好事多磨的喜剧大结局,也有终其半生教学生涯,终究没有成为一名有国家编制的正式教师。想到一部电影《凤凰琴》,其情其景及其相似。 而,我们这一代,大多数是农家孩子,大多数人志向不太远大,初中毕业考中师中专,高考考大学,能有个端公家饭碗的工作,就是功成名就,就足以光耀门楣了。 兜兜转转,回到故土,由国家分配做了教师,曾经作为农民子弟拥有的几亩田归了公,这意味着农民子弟从此脱离了农民的身份。 现如今,我们也做了前浪,作为后浪的下一代年轻教师,已渐渐成为学校的中坚力量,她们大多参加的是岗位招聘,招聘上岗后,过了一年的试用期,就拥有了教师编织了。后浪大多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农民子弟,她们离土地很远。 说远了,再说回来,作为教书育人的园丁,也是可以躬身南亩,无私奉献的,学校再基础建设时,自有他们的功劳:铺甬道,砌花坛,给栅栏刷漆,挖坑栽树,整垄种花种草……教师成了校园里名副其实的园丁,汗水跌落于地,清风两袖拂面,有铜臭声在暗处叮当,很诡异。 后来,校园里有了一个后园,松枝翠碧,松香沁人心脾。杨柳依依,三春柳色盈盈。 春日里万千似锦的繁花,夏初飘逸未央的柳絮,晨起草牡丹上晶莹欲滴的清露,午后蜂缠蝶绕的刺玫瑰,六月里空气中弥漫的甜甜的草莓香气,冬日里雪打松枝的簌簌清音……鸟声喧时人徜徉,落雨飞花共惆怅。 有人栽树,有人乘凉。园丁的功劳就在于此,天气暖和了,你会见几位老教师(身体不是很好)没事的时候在后园中走步锻练。也会有谁偶尔到这里闲庭信步,若有所思。上晚课有闲的时候,我也会到这里逗留一回,拍几张照片,摘几颗草莓,闭上眼,深呼吸,在融金的夕阳落入颜色渐深的绿树林里时,听风声乍起。 四 小结 只是那一年那一段时日,疫情突起,学校除了毕业班,其它年级一学期都没开学。这园里已人迹罕至,红透了的草莓烂在地里,无人采摘。那看门的老人,曾经的校长一家人也搬走了,以至于,后园虽是草木繁盛依旧,却总显得寂寥空幽了。 也许,这园,真的很孤寂了,它把它曾经的旧时光锁进一些人的记忆里,它依旧不遗余力地编织着来日的平凡时光,它希望未来的时光中有一个不平凡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