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菜子煮蛋

临近农历三月初三，各个菜市场，挤满了从乡间运来的地菜子，它们成堆码着，一元一小把，买上两三把，便可做地菜子煮鸡蛋了。走进居民区，四处已飘来煮地菜子的香气，再麻木的人，也能通过嗅觉分辨出春天的气息。

以前我和母亲住得近，每年三月三，因为忙碌，总把这事忘到脑后，母亲都会熬煮一大碗地菜子煮鸡蛋，要父亲送过来。这几年我到了另一座城市，离母亲远了。母亲当然不再给我送地菜子煮鸡蛋。只是每到三月初三，她会打电话来，提醒我，该地菜子煮鸡蛋了。其实我也不再是那个碰到点小问题就问娘的人了。此时我多半会去问“度娘”（泛指网络搜索）。那里，你想做什么菜，一样食材，可以给几十个答案。南北西东，各种风味任你挑选。母亲不见我问，便有些失落，只要我偶然提起做什么，她絮絮叨叨，将自己所知，像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详细得很。现如今，我也和母亲一样，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日子，家里的孩子爱吃地菜子。

某位作家说，熟读《诗经》，逃荒路上也就饿不死，病不死，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哪些植物可以食用。她们采摘时的场景，以歌咏的形式，传承下来。什么地方，出产什么。带着地方色彩的饮食文化一代代传承，深入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一不小心就吃到了古风：“其甘如荠（地菜）”。

地菜分布很广，是春季野菜大戏里的主角。今年初春，我们全家去了乡下，外甥女提议去田间扯地菜，包饺子。说她居住的上海能卖到十几块钱一斤。我在长沙市场里也见到过，地菜子成堆码着，价钱也不便宜。想着野地里多的是，野菜当是自己采的好，也就没买回家试吃。

什么节气掌管什么植物生长，最早感受大地变化，接收春天讯息的当属从土里冒出的野草。地菜子的幼苗贴地而生，如同地衣，难怪湖南人管它叫地菜。不细细辨认，还真难以辨别，在同去的姐姐指点下，慢慢也识得此草和彼草。但却不知用什么文字描述它和其他野菜的细微区别。

很快我们在土坡、田埂上采了一大篮子地菜。当我满怀喜悦的提着回家时，主厨的姐夫说它们太老，不能用这地菜子包饺子了。这多少有点遗憾。

很多食材，既能当食物，又具有药效。地菜子当属其中之一，如果错过了荠菜的幼苗期，大可不必后悔。民间有“阳春三月三，地菜当灵丹”“的说法。地菜子具有清热、明目、和脾的药效，经常熬夜上火的人，可多喝地菜子汤。

等不及三月三我家就开始地菜子煮鸡蛋了，因为此汤深得女儿喜欢。不怎么吃鸡蛋的女儿，也对深卧地菜子汤底的鸡蛋颇有好感。

地菜子煮鸡蛋，看起来简单，我煮的地菜汤，也深得女儿喜欢，但总觉得稀汤寡水，没母亲的绿稠。讨教“度娘”也没求到答案，只好打电话问母亲。一问就知道我问题出在只是随意把地菜子丢进锅里，过于松散。母亲烹煮地菜子蛋则会根据锅子的大小，把地菜子打个圆结，这样地菜子便会沉在锅底，容易煮透，熬出绿汁，时间则可在二十分钟以上。还有，在清洗地菜的同时，可以先煮鸡蛋，蛋熟后，去壳，用牙签扎洞，然后与地菜同煮。这就是母亲地菜子煮蛋的妙方。

我在地菜打成圆结的窝子里还加入了红枣，红的绿的白的，在水里沸腾，让人联想起唇红齿白这个词。

地菜香、红枣香、鸡蛋香，从厨房飘散开。女儿会跑过来，等着地菜汤出锅。一如当年我围着母亲欢快叫着，“吃地菜子蛋咯。”别急别急，容为娘再放勺红糖，撒上几粒枸杞再吃。

一代代人，记住了母亲的那碗地菜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