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叫奇异果
什么奇异果,不就是山里的阳桃嘛! 杨桃、洋桃、还是阳桃?我不知道,告诉我们这个名称的邻村老乡应该也不知道。 第一次尝到这种黄褐色外皮的野果,是在山上干活:一位老队员从茶篓里掏出两个给我,饥渴中味道之鲜美无法形容。其后时不时会吃到,成为我在安徽黄山茶林场十年间吃得最多的水果。我们就叫它阳桃吧,以免同广东那边的五棱洋桃相混。 回到上海正逢中国对外开放,水果摊上开始出现从新西兰进口的KIWI果,后来可能为了本土化,改名奇异果,与他们的国鸟脱离关系,但还是有点谐音。再后来咱们这儿也种出来了,又说它老家本来就在中国,学名叫中华猕猴桃,因为猴子喜欢吃。 管它叫什么名字,一看就知道同咱们黄山的阳桃完全是一回事,只是咱们的阳桃好吃得多。泊来的奇异果个头虽大,味道实在不咋的,一个个硬邦邦的,酸,很酸,而且还不便宜。放软了好吃一点,但还远比不上咱们山里的。直到四川两次大地震灾后重建,尝到了雅安紫心猕猴桃、都江堰黄心猕猴桃,才觉得回归中华正统、原汁原味。 当年初尝阳桃美味,接着的星期天一早就背起茶篓,跟着比我们早三年来黄山的老队员上山寻觅。去的次数多了,很快自己也有了经验,知道要发现野生阳桃,首先要靠嗅觉。秋日走在山间小径上,秋风微起,丛林深处飘出一阵不浓不淡的果香味,还夹带一点酒香,很好闻。朝着香味的方向找去,前面那棵大松树上一定挂满了阳桃果实。 野生阳桃结在藤上,藤缠绕在大树上。来到树下,就会踩到熟透掉下的果子,有的已经被鸟啄破,在地面上散发香气。抬头仰望,只见每根青松枝下都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阳桃果,有点像人家圣诞树上挂着的装饰。爬上去连扯带摇,不一会儿就全掉落下来。 最熟的带不回家,只能就地解决,先吃个痛快,那种味道只有亲自上山采过阳桃的人才会知道。有的已经很软,入口即化,既香又甜;有的里面已经发酵成果酒,一口吸进嘴里美妙无比。好几年前喝到过成都青城山的猕猴桃酒,味道无法同当年留下的记忆相比。吃剩下的不管大小生熟全都装进茶篓背回去,满满一篓起码二三十斤,同宿舍里的队友分享。 上山采阳桃会不会出事?会,被野蜂追着叮刺。山里野蜂多在大树上筑巢,爬满阳桃的松树可能也是它们的首选。一次我们上树采到一半,惹恼了顶上那窝野蜂倾巢而出,我们立马落荒而走。我想起书上看到过的“诀窍”,就地卧倒在路边的小沟里,用外衣包住脑袋,结果只是被一只马蜂隔着衣服刺了额头,肿起一个不小的疙瘩。那些一路狂奔的队友当然跑不过蜂群,肿着脸、肿着手狼狈回家。 带回宿舍的阳桃,熟的当晚一定都入肚为安,生的硬的就用脸盆装着放到床底下,熟一个吃一个。也可以用生米“捂”起来,熟得快,也吃得快。吃多了会怎么样?如果像我们那样吃了又吃,首先会嘴舌渗血,然后半夜会急着起身奔去茅坑。我想是因为阳桃里面有些成分会刺激表皮和消化系统,不信可以上网查问,或者像我们那样连吃二三十个阳桃试一次。 离开黄山已经四十年,对那儿的阳桃还是留恋不舍,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尝到。不只是味道难忘,更是因为下乡日子艰难,如果没有阳桃,本来就不多的生活乐趣又会失去几分。真要感谢老天让山里长出阳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