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乡村
山村的夜晚,月光澄澈透亮,让人不舍得挂窗帘,喜欢如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月光里;山中的清晨,永远不知道人与村庄,哪一个更先醒来;虫鸣似乎持续了一整夜,梦中那高低起伏的奏鸣亦在耳畔。时不时还会有好奇的、不知名的昆虫,莽莽撞撞地爬上窗子,探头探脑。不必在意,在这里,人需要习惯与那些可爱的植物与动物随时相遇、亲密接触。 随便套了条布裙,推开门,一股湿漉漉的清香扑面而来,深呼吸,与土地和花草一起吐纳……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在这本应有了几分凉意的初秋,阳光正爽朗地从不远的纱帽山罩过来,没了暑热,不感苍凉,却有着“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之感。山岭蓊郁,果香渐闻。间或有松鼠、刺猬正躲在某一棵树后窥视,但并无恶意,它们只是在寻找伙伴。 我带着女儿走在乡间小路上。这里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乡村,有新房子、新路。当然,这并不影响倭瓜花随便就爬出了土墙,在朝阳下露出金黄色、毛茸茸又带着几分顽皮的笑脸。倭瓜花看似貌不惊人,难登大雅之堂,但许多名人,如大名鼎鼎的曹雪芹就写过“瓜花就酒”的诗句。我的祖父活着的时候喜欢采摘倭瓜花炸酱,说是比鸡蛋炸酱还香,是那个年代的“牙祭”。 抬眼再看,那土墙的豁口里,有农人戴着旧色草帽,短搭中露出黝黑遒劲的臂膀,正在收拾菜园。那场景,透着一份田园诗意。 迎面有羊群走过来,羊儿“咩咩”地叫着,一只调皮的小羊羔在队伍后面跳来跳去。我站在路边,和羊倌儿打招呼,“这么早就进山了吗?”“是啊!这是来串门的?”“是。”我恭恭敬敬地回答,一边用手肘轻轻触碰旁边捂着鼻子的女儿。我们这里把走亲戚亲切地叫做串门,而且在外见到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要打招呼。等羊群走过去,我责怪女儿过于矫情,她说:“好大的味道啊,难道你没闻到?”“我只觉得亲切、舒坦甚至畅快。因为这意味着富足和财富。这些羊是乡人们的柴米油盐,是他们致富奔小康的宝贝。”见我一脸严肃的样子,女儿停下脚步,一双大眼睛忽闪着,认真地注视着我,似乎听懂了。 一路上,我给女儿指点着沿途栽种的核桃树和栗子树。树枝上挤挤挨挨的核桃还没成熟,绿油油的,饱满呼之欲出,看着便有丰收的喜感。从前核桃在乡间是稀罕物,没想到这么几年就已经普及了,村子里很多人家院墙外都有。还有那些毛嘟嘟的栗子,远远看去,树上像挂满了小绒球,煞是好看。 此时,我不禁想起元末明初文学家刘崧的《核桃树》一诗:“叶底青丝乍委 ,枝头碧子渐含浆。燕南山北家家种,不比齐东枣栗场。”如今,在我们的乡村,核桃却与枣栗携手,再无需羡慕齐地之福了。如果刘崧尚在,来此拜访,是不是也会大为惊叹,欣然作一首《新核桃树》呢? 走出村外,放眼望去,辽阔的大地上,高粱涨红了脸,玉米乐开了怀。如今,大田已是机械化操作,机器轰鸣,马达声声,田野里到处是一派繁忙的热闹景象。 美丽乡村,诚如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