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事
乡村之美,在于自然,这自然是生长的肆意和情感的真实。原本高大挺拔的玉兰,因归于瓦砾屋檐之间,略显局促,却彰显出方寸天地的静谧。这是村庄偏隅,光在屋顶瓦砾上闪烁,玉兰承接光,光穿透枝叶落于地上,呈现出难得的幽微。 又见长在村野池塘高坡上的茶花,有着城里难得一见的身姿。定是主人从不修整或约束它,它亦无需和同伴站列成排,规整一致,而是任由阳光、雨水催促长成自然的姿态。 儿时,我们在乡野里追逐,光着脚亦能跋山涉水。这样自然会受些皮肉之苦,可我们从不抱怨,觉得那就是生活的自然状态。如此累月,也就历练出我们品性里的坚韧。就像我们经常在黑暗中行走,能自然看清夜路一样。 凌晨四点,窗外有女人在吼叫,听不清其词,却感受出声音里的毁灭与绝望。正是世间万物清静的时候,亦是万物畜势待醒的时候。她的声音,成为此刻的刻意,让醒着的我感觉出人世的某些悲痛。怎么就在夜里喝茶了呢?我后悔不迭。回忆夜里情景,三两好友,交谈甚欢,就着气氛我端起了茶杯,禁忌被情绪淹没。于是在这个黎明到来之际,我听见了世间的这个声音。自是不美妙,却让我感觉出清醒,在任何时候,违背自己的自然,就会受罚。 想到在峨眉山等待日出那个清晨,我和家人先天就住到了山顶。满心欢喜等待日出。谁料次日雾太浓,别说看不见红日,连山也成了囫囵一团。那番沮丧定是要坏了心情的。可先生说,这般所见也是难得,你看,人人都成了腾云驾雾的仙子。 如同喜悦与豁然,流泪亦是自然之物。站在云南元阳梯田前,想到从前在此山坡上开垦万顷梯田时的艰辛。而春耕、秋收时,人们汇集于此,又是何等壮观。我一时心潮澎湃,通灵般,泪水自然从眼里溢出。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的夜晚,我站在阿尔卑斯山的对面,看见山顶上的雪在黑夜里闪烁,银白的亮光与天相接,像是从天空中发出的光亮。"好美!"我喊出了声,如同一个无知的少年朝着受尽磨难的旅者吹出的口哨。这个寂静的小山坡上,一切沐浴在银白的夜色里,坐落在山坡上的木房子,将它们笼罩的光影投在公路上;沿着墙根跃枝伸向天空的三角梅,摆在窗台上的天竺葵和矮脚牵牛,正散发出清香。在这个夜里,似乎有一群精灵在舞动。我开始深深地呼吸,张大嘴尽情吸气,如同清晨沐浴在阳光下的枝蔓。我醉心于这夜色,不远处房子里传出歌声,像是专为我而唱的,我陶醉了,一时竟忘了身处异国他乡。 我也唱了。那些跑来的音符爬上我的嘴唇,虽然声音很低,但我听见它们跳跃在我嘴唇上,像白天在琉森湖边看见的麻雀,整齐地排在湖边的树枝上,等着突然响起的声音而从那里飞落。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心虚,觉得浑身无力,我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哪怕就坐在这泥地上,呆在那里,从眼前呈现的景物中去感受我曾经失去的一切,去感叹此刻我所拥有的美好。又仿佛一些奇妙的声音正从某个我能确定的方向传来。那种感觉就像聆听上帝的声音。 记得曾经看过一本法国作家写的书,书中说,当他身处阿尔卑斯山时,能感受到一种深邃的寂静,就像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一样,就在那时,他听见了山的声音。 一切都是自然的遇见。回到我这趟乡野之遇,想到一个话题:我们为什么要呵护野性?是否因为太多景区追求的精致设计疲劳了我们的审美,而那些真正让人心动的美是否正存在于某些突然的遇见中? 眼下是四月,万物生长,是自然的姿态。我或喜或悲,或祈祷戓诅咒,都改变不了这样的姿态。如此,不如岁月静好,随遇而安! 散文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