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

天气渐寒，入夜后，乡里人家早早就歇下了。

我和外婆住在老宅子里。那会儿的外婆，不过六十出头，健康得很。我的学校，离着外婆的老宅，仅仅是一墙之隔。于是，上学的日子里，我就住在外婆家。

熄灯后，煤油灯就放在我的床头。夜里，有时会有人登门。外婆一边披衣服，一边喊我，让我点灯。

暗夜来访的人，多半是身处窘境。

乡里人家，习惯把大大小小的喜事，都安排在天凉后。此时，正值农闲，刚好用来操办喜事。可那个年头，要办喜事，手头紧也是一大问题。

多数人家都不富裕的年代，喜事越多，心里越愁。

选择暗夜来访，也是无奈。白天里，人来人往，而手头紧的人，顾忌着自家脸面，不好当众开口。乡里人家，熄灯后，路上基本已没有了人。于是，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到访，一诉心头愁。

外婆子女少，且会持家，相对来说，手头还比较宽裕，而且待人真诚热心，村里人有什么难事儿，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外婆这儿。

而每次有人夜里来访，点亮煤油灯后，来人往往一个劲儿搓着手，不知所措。而外婆，心里头明了，便主动把话题绕到来人家里头的事情上。于是，对方顺水推舟地道出难处，外婆宽慰之余，也不忘尽一份绵薄之力。最后，对方接过了外婆的心意，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去。

我提着煤油灯，走在外婆前头，两人回屋睡下。

但这种时候，总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心里头，仿佛还跳跃着刚才的那点灯花。四周依旧黑暗，但却感觉敞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