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我的家乡在大别山腹地。那里山青青,水纯净,人淳朴。无论哪个季节,都能给人们带来欢乐。 这种欢乐愉悦,集中体现在舌尖上。在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山间的馈赠,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乌麻的滋味最难忘 乌麻大概是一种野生葡萄吧。 我很佩服山里人取名字。这种名叫乌麻的野果子,起初是青色的,味道极为酸涩、麻嘴。到成熟之后,一串串的发乌发紫。乌麻,的确是一种妥帖的称谓。 乌麻是一种藤科植物,喜欢附着在灌木上生长,尤喜潮湿的环境。因此,河坝上乌麻最多,与乌麻伴生的,往往是大丛的灌木或者芭茅。尤其是后者,锯齿状的叶子,一碰皮肤就是一道血痕。 尽管乌麻所在的灌木丛中常常有马蜂,有“咬”人的芭茅,但是这一切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我家门口有一条河,河坝上乌麻很多。每到可以采摘的时节,我就沿着河坝不断搜索目标:看哪处的乌麻又多又大、是否成熟。 发现目标,便顺着河坝向上攀登。手持一把镰刀,小心翼翼地试探灌木丛中是否有马蜂,随时做好跳河的准备。确认无危险后,将芭茅草连根割掉,扒开灌木,一串串紫色的乌麻出现在眼前。 脚尖扣在石缝里,用镰刀一拽,一大串乌麻就上了手。顾不上用水洗,就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甜中带酸、酸酸甜甜,紫色的乌麻汁顺嘴淌,滴到衣服上。回家虽然要挨骂,但快乐的感觉充溢着整个童年。 七月杨桃味至佳 当人工培植的猕猴桃广泛上市时,个大的模样,怎么也让我喜欢不起来。我固执地认为,培植的猕猴桃果虽大,但味道却不见得好。 最好吃的猕猴桃,是野生的,在山里。我们那儿把它叫做杨桃。杨桃树实际也是一种藤科植物。虽然有树干,但树枝喜欢弯弯绕绕到其他树上。印象中,一棵盛年的杨桃树挂果量并不大,远远达不到硕果压枝的场面,恰当的比喻是:星星点点。 成熟的杨桃皮是黄的,上面长着一些绒毛。一旦真正成熟,就会从树上掉下来。用手一捏,松松软软,轻轻剥开皮,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放入嘴中,甜而不腻。杨桃不大,一口一个没问题。 等不到杨桃成熟的时候,我们便进入山中,拿个竹竿,随手一打,杨桃就下来了。果子是硬的,不过不要紧。拾起后,放入口袋,拿回家中,随手塞进米糠桶里,要不了两天,就变成松松软软、甜甜的果子了。曾祖母看到杨桃,总是非常高兴,直夸我有孝心。 在我眼中,杨桃是无价的。前些年,到某处旅游,看到一位卖野生猕猴桃的老人。上前一问价格,一元钱能买五个,但周遭游客兴趣不大。看到老人,我想起了曾祖母,便以高于卖家的价格全部买下。吃起来,仿若回到从前。八月毛楂红彤彤 我们那儿,毛楂是野山楂的另一种称呼。在家乡,漫山遍野都是,毫不稀奇。 记忆中,跟其他的山果相比较,毛楂生长期稍微长一点,从米粒般大小到完全成熟,需要三、四个月。 毛楂长大后,颜色依然泛青。我们这些小孩们就迫不及待地扫荡。青毛楂,味道泛酸,一点都不好吃。尽管如此,离家很近的毛楂树上也基本不剩了。 老家有句话:七月半,毛楂红一半;八月中,毛楂红彤彤。这句话的意思是:过了农历七月十五,毛楂就开始进入成熟期。到八月中秋,毛楂完全成熟了。成熟的毛楂,果子很软,吃到嘴里,酸中带甜,个头跟指头差不多大,吃起来也很过瘾。 我家最远的山地附近,就有数棵很大的毛楂树,果子挂满枝头。这是我童年的禁脔,属于我的领地,不让其他小朋友接近。好在其他人也不知道,因此能等到成熟期。每到这个时候,上山干活的母亲,都会给我带一手帕毛楂。在小伙伴面前放嘴大吃的我,总是能引起很大的羡慕。 但是,我的“敌人”不仅有小伙伴,还有麻雀等。它们同样喜欢吃成熟的毛楂。稍不留神,就被它们吃个精光。为了跟麻雀争食,我曾专门把毛楂树用网罩住。麻雀没办法,我也很得意。 前不久回老家,听母亲说,有人冬天上坟时,点燃了山草,那几棵毛楂树也未能幸免。 好在,我们都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