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杂味”
杂,是指各种各样的不登大雅之堂的食物,老百姓说:上不得门面的。 这样的食物,太多,难以一一列举。不过,食“杂”,能从中看得出个人食味的情趣爱好所在,甚至如道德家言,可以“识民情”。 鸡屁股,其中有一个部位是有毒的,所以,要除掉。除掉毒素部位的鸡屁股,就可以食用,市场上,卖鸡杂的摊位,摆着卖。 但我对之向来不感兴趣,一则嫌其脏,二则也怕其毒素清理不干净。 不过,在乡间曾见人吃过。一户乡下人,似乎也不太会做,只是煮熟了吃,一家人围桌而食,只见那鸡屁股,肥滋滋,油汪汪,吃的人仿佛嘴角都在流黄油,却津津有味,嘴巴一张一翕,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观其情状,我在旁边站着,就更觉得鸡屁股“脏不可言”了。 读蔡澜的文章,在《绿屋厨房》一文中,蔡澜写他父亲,竟然也喜欢吃“鸡屁股”,由此可见,一些东西,不仅穷人吃,富人也难免喜欢,人各有好,也是没有办法的。 每天散步,都要经过一个路口。路口拐角处,有一位卖毛蛋的老人,终日守着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平底铁锅,锅内,一层层,摆满了正在“煎”着的毛蛋。大铁锅上,热气浮泛着,一种略带焦煳味的香气,氤氲四周。那种“焦煳香”,实在是太浓,浓至黏稠刺鼻。 每次经过,看到卖毛蛋的老人,我就会想起我的祖母。 因为祖母在世时也特别喜欢吃毛蛋。她吃毛蛋极其简单,煮熟,蘸一点盐水,就能一个个地吃下,一气能吃四五个。多年以来,我一直认为,那时祖母喜欢吃毛蛋,是因为贫穷,后来才明白,祖母喜欢吃毛蛋,是真正的“喜欢”,用农村人的话说:就是好那一口。 再后来才知道,毛蛋在南京等地区竟然是一道美味,一道名吃。南京人称毛蛋为“活珠子”:鸡蛋在孵化的过程中,新生命即将形成,但又没有完全成形,蛋里面已经有了头、翅膀、脚的痕迹,其发育中,囊胚在透视状态下形如活动的珍珠,故称“活珠子”。 吃过“活珠子”的南京人,如此评价毛蛋之“香”:味道鲜美,肉质之嫩能与河豚媲美。剥开那蛋壳,咬一口那还没有孵化出来的小鸡,那香嫩的肉和鲜滑的汁水在你口中翩翩起舞,真是想想也让人陶醉。 食之于味,就是这样,不仅人各有好,还能形成某地方的一种饮食风俗。 近一两年,我所居住的小城,流行吃“麻辣烫”。一条长案,长案的调料汤中,放入多种成串的食物,案下生火,食物始终热着。吃“麻辣烫”的人,可以围案而坐,怡然而食。 食案通常摆在街边上,车来车往,人声喧闹,熙熙攘攘,看上去,确然是不卫生的。最初,吃的人不多,但慢慢地,人就多了起来,特别是晚间,简直是人满为患,而且多是年轻人。他们边吃边谈,大呈快意。 都是些什么样的食物?可谓“乱七八糟”,没有一样是贵重的。可好者自好,人们仍然吃得津津有味。经不住诱惑,我也吃了一次,一次之后,居然也喜欢上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也?喜欢的就是那种“场面”,众多的食物,给了人可供选择的自由;许多人围在一起,互不认识,也觉得自由。总之,那里面有一份可以释放的“自由”。 食“杂”,就是什么东西都要吃一点,不要用种种禁忌限制自己,学会品得百味。 其实,食如人生,食“杂”了,你也就懂得了尝试,懂得了兼收并蓄,懂得了什么叫更大的包容。或许,种种人生滋味,就蕴乎于杂食之中。 |